喬明堂雖然掩飾得很好,但是徐從陽何等人物,喬明堂即使是一道總督,但是在他面前,卻還是稚嫩的很,他也沒看喬明堂,只是端杯品了一口茶,平靜道:“喬大人心里是不是有些不快?”
喬明堂哪敢承認,須知徐從陽身為都察院左都御史,職責可是督察天下官員,他手底下的那幫御史言官,那都是伶牙俐齒,更是朝中談何官員的主力,大秦立國雖然才短短二十年,但是都察院彈劾的官員,卻是數以百計,無論你是筆頭小吏還是封疆大吏,只要被都察院找到把柄,那可是彈劾沒商量,無數的官員就是落馬在都察院的手底下。
徐從陽能有如此權柄,自然是因為皇帝陛下對他十分的信任,非但管著都察院,而且還是殿前大學士,能夠隨時隨地入宮面圣,是少數能夠參與國事決策的重臣之一,這樣的人物,喬明堂自然是不敢有絲毫的得罪。
“下官不敢。”喬明堂急忙道:“大學士這般說,必有道理,下官自當聆聽教誨。”
徐從陽抬手示意喬明堂重新坐下,神情肅然道:“你想必也知道,如今河北道和江淮道的情況十分不好。河北道兩年前蹦出一個青天王,到如今還沒查出此人究竟是何來歷,突然竄出來,嘯聚上萬人作亂,雖然韓三通在河北道地面上四處圍剿,青天王那伙亂匪也一度被壓制,表面上看來似乎被平定,但是河北道的情勢卻沒有絲毫好轉,青天王的人馬反倒似乎越來越多,化整為零,東一簇西一簇,韓三通硬是被定在了河北道……!”
喬明堂皺眉道:“一群亂黨,烏合之眾,韓三通終會平定。”
徐從陽嘆了口氣,道:“憑心而論,這些年河北道連年受災,天災不斷,那些別有居心之輩有蓄意煽動,天災人禍,河北道各路叛匪都以青天王的旗幟為號,打掉一批又生出一批,越打越多……!”神情凝重,道:“韓三通是個能打仗的將軍,但卻不是一個能安撫的將軍。他性情太過火爆,一味的強勢剿殺,只能適得其反,老夫亦曾多次向圣上諫言,但是圣上卻對韓三通十分器重,亦覺得亂黨就該全部剿殺才可……!”
喬明堂只是聆聽,此時卻不好發表自己的看法。
徐從陽看了他一眼,又道:“河北道雖然混亂,但至少韓三通目前還能鎮得住,倒是江淮道,如今卻是危機四伏。江淮道沒有河北道那般大動亂,也沒有統一如青天王那般的旗號,但是盜匪猖獗,而且別有居心之輩借助妖道亂國,已經形成十幾拔亂匪,實力卻也都不弱……!”
喬明堂壓低聲音道:“大學士所說的,是天門道?”
徐從陽看著喬明堂,道:“你也知道天門道?”
“是!”喬明堂點頭道:“江淮動亂,下官卻也得到一些消息,據說民間忽然興起一股妖道,妖言惑眾,蠱惑民心……!”說到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徐從陽一眼。
徐從陽頷首道:“你盡管說來!”
喬明堂這才道:“這股興起的妖道稱為天門道,說什么天門初開,老君降世,凡我道民,得享永生……真是一派胡言!”
徐從陽肅然道:“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么?”
喬明堂搖頭道:“下官所知不多,十分粗淺。”
徐從陽沉吟片刻,才道:“老夫得到江淮道的情況,也派人暗中打聽過,天門道不但在江淮愈演愈烈,而且已經滲透到其他各道。東海道、川蜀道以及金陵道也都有天門道的蹤跡蔓延過去,雖然比不得江淮道嚴重,但是如果任由天門道蔓延下去,后果將不堪設想。”
喬明堂點點頭。
“老夫也曾細細思索過,覺得這天門道卻與漢末時期的太平道有些相似。”徐從陽神情凝重道:“張角創立太平道,號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聚眾數十萬,為禍天下。如今這天門道打出天門初開老君降世的旗號,那也是禍亂天下……!”說到這里,他陡然一拍桌子,冷笑道:“我大秦可不是大漢,天門道想要成為太平道禍亂我大秦,那是癡心妄想!”
喬明堂神色也嚴峻起來。
徐從陽道:“通州之事,詭異的很。西山道六州,唯通州素來不穩,老夫就是擔心你們西山道也已經有天門道徒滲透進來,黑水山的土匪窩藏大批的兵器,老夫擔心這背后已經牽涉到天門道徒在其中,若果真如此,那可是后果不堪設想。”
喬明堂變色道:“大學士,你是說,天門道徒……已經蔓延到西山道?”
“老夫并不能確定。”徐從陽嚴肅道:“正是因為老夫不能確定,所以才親自前來,好好查一查通州的事情。”
喬明堂心中此時還真是有些發冷,如果天門道徒開始蔓延到西山道,那事情可就大大不妙了,特別是如今關西局勢緊張,余不屈經略關西,還要朝廷調運大批支援,如果西山道忽然有天門道徒暴.動,阻斷了運輸道路,他喬明堂便是第一個要倒霉的。
見喬明堂臉色有些難看,徐從陽才緩緩道:“你也不必焦急,老夫既然來了,沒有查個水落石出,就斷然不會離開。”頓了頓,起身走到桌邊,此時菜肴都已經涼了,喬明堂忙道:“大學士,菜都已經涼了,下官吩咐人去重新做!”
徐從陽擺擺手,道:“這兩道菜還是熱的,也不必熱了,你陪老夫飲上兩杯就是。”喬明堂急忙大答應,提起酒壺,為徐從陽的酒杯斟滿酒,然后才給自己的杯中斟滿酒,舉杯敬了徐從陽一杯,又重新斟上,在徐從陽的示意下,也在桌邊坐下。
徐從陽微一沉吟,才輕聲道:“喬大人,老夫給你寫過一私信,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喬明堂急忙道:“下官不敢忘記。下官接到大學士的書信之后,立刻就安排人在云山府找尋那位先生的下落……!”
徐從陽眼中微顯激動之色,問道:“可有消息?”
喬明堂搖了搖頭,道:“當年西山道屬于武陵國,圣上領兵剿滅武陵國,這里亦曾經受過戰亂。雖然當年武陵國很快就降服在圣上的神威之下,大部分城池都是不戰而降,但是大學士所說的地方,卻是經受過戰亂,那里的百姓當年都已經逃散,雖然戰后重建,不少當地百姓回到故地,可是大學士所說的那位先生,卻并沒有回去。”
徐從陽臉上頓時現出黯然之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過大學士不用擔心,只要那位先生還活著,而且沒有離開西山道,下官定能找到他。”喬明堂接著道:“下官如今還在派人接力找尋,一有消息,必定立刻稟報大學士。”
徐從陽微微頷首,臉上顯出悵然之色,輕嘆一聲,也不知是自語還是對喬明堂說話,只是輕聲道:“只盼他還能活著……好好活著……,老夫欠他的,若是今生無法償還,這一生……難免會有遺憾……!”
喬明堂欲言又止,但是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問道:“大學士,下官冒昧問一句,大學士一心想要找到那位先生,莫非……那位先生對大學士十分重要?”
徐從陽想了一想,才微微頷首,十分認真道:“非常重要!”
喬明堂肅然道:“大學士放心,便是挖地三尺,下官也一定幫大學士找到那位先生。”
喬明堂離開行轅,到得行轅大門前,天已經大黑,衛天青正在行轅外等候,他雖然是禁衛軍指揮使,但是這行轅卻是連他也不能進去。
十二衛軍的兵士將行轅團團護住,兵士們訓練有素,每個片刻,便有鐵甲森嚴的兵士巡邏而過,衛天青卻也只能在行轅之外等候。
見到喬明堂出來,衛天青急忙迎上,喬明堂神情肅然道:“四周道路是否已經安排人守衛?”
衛天青道:“大人放心,各條路口卑職都已經安排人,任何人都不能進來打擾行轅。人手不足,卑職又另調來了一批人手。”
喬明堂點點頭,道:“徐大學士身份尊貴,萬不能有任何閃失,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衛天青雖然是他親信心腹,直到此時,他也還是沒有將齊王前來云山府的消息說出來。
衛天青拱手稱是,又道:“大人,天色晚了,卑職先護送你回府!”
喬明堂想了想,忽然問道:“你安排哪幾個人負責守護道路?”
衛天青道:“四名郎將,每人負責一個方向……!”
“讓楚歡他們晚上回去。”喬明堂輕聲道:“白天他們可以過來守衛,晚上……你自己多辛苦一些,由你親自負責周邊道路的安全!”
衛天青一怔,但是很快明白喬明堂的意思,通州之事,內奸尚未調查出來,喬明堂對那幾人依舊懷疑,如果其中真有內奸,難保不會出漏子,喬明堂這般做,也是為了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