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府城四門封鎖,全城戒嚴,大街小巷處處都是禁衛軍剽悍的身影,楚歡遵從衛天青的吩咐,也帶了大隊人馬在全城搜找亂黨。
但是亂黨終究不會在臉上刻字,而且既然他們布署周密,必定早就想好退路,恐怕在林黛兒一行人離開云山城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悄無聲息地隱匿了下去。
城中一戒嚴,各條街道的大門全都關起來,法場被劫,城中起火,諸般事情已經傳遍云山城大街小巷,人們都是擔心殃及池魚,誰還敢出來。
楚歡帶著一隊兵馬,轉了幾條街,也并無發現什么可疑之人,實際上他也根本沒有打算抓到什么人。
天色昏暗下來,他才收隊,一名騎兵飛馬奔來,翻身下馬,稟報道:“楚衛將,總督大人令你收隊之后,速往總督府聽令!”
楚歡一怔,隨即點頭。
他瞧見天色已經昏暗下來,當即命令王涵帶隊回營,自己則是驅馬往總督府去。
今日發生在刑場的事情,到現在楚歡都感覺其中有諸多疑點,喬明堂能夠擔任一道總督,那是精明無比之輩,身后還有在官場打滾幾十年的徐從陽,且不說他人,這兩人的智慧那絕對是人中翹楚。
以這兩人的智慧,精心布下這次局,楚歡其實一早就猜到有引誘亂黨同謀的可能。
如果真是為了引魚上鉤,即使在刑場故意顯得松散下引敵人上鉤,但是外圍必定會布置重兵,以喬明堂對云山府城的了解,只要精心布置,有足夠的兵力封鎖住刑場附近的各條街道,林黛兒一黨雖然驍勇,甚至使出例如火牛和煙霧的各般手段,但是面對官兵的絕對實力和精心準備,不可能就這般逃脫。
退一萬步講,就算喬明堂疏忽大意,自以為是,連徐從陽這樣的精明之輩也跟著犯糊涂,但是在午時三刻的時候,必定會事先關閉四門,以防亂黨真的在刑場之后得手突圍。
可是事實上,所有的一切都顯得疏忽大意。
喬明堂安排自己帶人埋伏在北邊街巷之外,僅僅安排了四十多名騎兵,人數雖然也不算太少,但是卻絕對不算多,若真是想將亂黨一網打盡,便應該多安排人手,以策萬全。
而且以喬明堂的智慧,絕對不至于看不出北邊街道更容易成為突破的主方向,但是在安排兵力的部署上,反倒是在北邊部署的兵力最少。
楚歡自然不相信喬明堂會如此疏忽大意,更不相信徐從陽老糊涂了,更不相信這兩位大員同一時間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
但是事實卻擺在眼前,今天官府的部署,看似很有聲勢,但是實際上卻破綻百出。
如果不是他們犯下了錯誤,那就只能說明這些局面是有意造成。
在刑場的時候,他就感覺其中有異,只是沒有向衛天青明言,畢竟自己身份實在不高,有些話點到為止,還是不要說的太白才好。
但是他心里卻一直在尋思著這個事兒。
雖然一時半會不能肯定,但是楚歡卻隱隱猜到了一些什么。
楚歡心里對林黛兒并沒有什么惡感,即使有黑水山的對峙,他對林黛兒也沒有生出厭惡之心,倒也不是因為林黛兒的美色,只是覺得林黛兒的江湖氣,并不讓人厭惡。
這一次明知艱險萬分,林黛兒卻依然帶人前來劫法場,義無反顧,楚歡內心深處反倒是對林黛兒生出一絲絲欽佩。
當時百姓倒地,楚歡還以為林黛兒濫殺無辜,也曾心生憤怒,但是后來發現百姓只是昏迷,憤怒之心也隨之消失。
楚歡重情義,林黛兒也是重義氣,這一點楚歡十分欣賞。
他與林黛兒交手,道理更簡單,他是官,林黛兒是賊,官賊不兩立。
楚歡心里并不希望日后再碰上林黛兒,官賊相見,只能是刀兵相見,在楚歡內心深處,既不想被林黛兒殺死,卻也不想真的殺了林黛兒,兩不相見,便可以避免那樣的事情發生。
他一路飛馳,腦子也不停的轉動,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總督府,總督府門前左右八名禁衛軍兵士護衛,舉著火把,楚歡翻身下馬,一名兵士上前來牽馬,識得楚歡,道:“楚衛將,總督大人正在府內等候!”
楚歡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喬明堂找尋自己做什么,進了大門,早有人領著往院子里去,這一次沒有進正堂,而是穿堂過院往往后面去,穿過一道拱門,迎面卻見到喬夫人在兩名丫鬟的陪同下過來,見到楚歡,喬夫人喜道:“咦,楚歡,唔……楚衛將!”
楚歡忙施禮道:“卑將見過夫人。”
喬夫人笑瞇瞇揮手道:“沒有旁人,不用拘禮。是了,楚衛將,我聽老爺說,你要進京了?”
楚歡硬著頭皮道:“都是總督大人抬愛。”
“與他有什么關系。”喬夫人笑道:“是齊王看重你,你自己有本事。只是你進京之后,老爺身邊少了一位得力助手,有些可惜。”
楚歡笑道:“總督大人手底下人才輩出,楚歡實在算不得什么。”
喬夫人嫵媚一笑,輕聲道:“楚衛將,你得齊王器重,以你的本事,到了京城,必有用武之地,前程似錦。日后發達了,可要照顧我們老爺。”
楚歡道:“夫人說笑了,只是總督大人的恩情,楚歡沒齒不忘。”
“我就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英雄。”喬夫人笑瞇瞇道:“行了,老爺在后花園,你們去吧,我不耽擱你們了。”
楚歡微笑拱手,跟著家仆往后花園去。
喬夫人看著楚歡背影走遠,輕嘆了一口氣,旁邊一名丫鬟低聲道:“夫人為何嘆氣?”
喬夫人道:“楚歡是個大英雄,這樣的英雄被齊王要去,不能為老爺所用,實在可惜。”頓了頓,心中卻是暗想:“老爺是太子的人,楚歡日后卻是齊王的人,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矛盾?唔,楚歡是個好人,就算齊王真的和太子不合,楚歡也不會對老爺不利。”
楚歡來到后花園,卻瞧見衛天青和另一名郎將潘阜豁然在后花園,除了這兩人,尚有七八名禁衛軍將領聚在一處假山邊上。
衛天青見到楚歡過來,揮了揮手,楚歡上前去,這幾名將領倒是大部分都認識,不少都是去年一同前往通州圍剿黑水山的老熟人,與楚歡刻意作對的李宗全也在其中,倒是有一人身著郎將甲胄,楚歡卻是不曾見過。
楚歡上前,立刻拱手,眾人也都紛紛拱手還禮,那李宗全與楚歡有隔閡,只是很隨意地拱了拱。
衛天青指著那郎將道:“這是費郎將,平日里大都在軍營之中,你們這是第一遭見到。”
楚歡倒是知道,禁衛軍的軍營座落于云山府城東南角,他還真是沒有往軍營去過。
那費郎將看起來就是平常訓練士兵之人,習慣了冷著臉,雖然初見楚歡,勉強笑了笑,但笑容還是有些僵硬,看來平日里這張臉還真是不茍言笑。
楚歡又行了一禮,叫了一聲“費郎將”,費郎將點了點頭,并不多言。
楚歡心中卻有些納悶,這個時候,召集如此多的禁衛軍高中層將領,在場的七八人,最低級別也是衛將,而且常駐軍營的費郎將也被傳喚過來,事情還真是有些古怪。
假山邊上有一座亭子,亭角掛著燈籠,燈籠的燈火映照到假山這邊來,楚歡卻是沒有瞧見喬明堂的行蹤,見到眾人都在這里等著,也不好多問。
李宗全是越看楚歡越不順眼,楚歡沒招他沒惹他,他也冷不丁地道:“楚衛將,聽說今日亂黨逃脫,是從你負責的北面竄逃,還聽說你與那幫亂黨的頭子交過手,都說你楚衛將刀法出神入化,當日連羅世恒手下的衛所軍千戶黃志肖也不是你的敵手,怎地卻被那亂黨頭子走脫?看來亂黨的武功實在是莫測高深啊。”
衛天青心中一直為林黛兒一黨逃脫而懊惱,此時聽李宗全哪壺不開提哪壺,心中頓時有些惱怒,皺起眉頭,楚歡卻已經淡淡道:“只可惜不是李衛將在場,否則定能攔住那幫亂黨。”
今日刑場守衛,李宗全甚至沒有被調過去,聽楚歡反唇相譏,李宗全臉色一沉,正要說話,衛天青已經冷冷道:“這是總督府,不是菜市場!”
李宗全對衛天青還是十分忌憚的,衛天青這般說,他便不敢多嘴。
正此時,一名總督府的家仆挑著一直燈籠過來,恭敬道:“諸位今日勞累,總督大人請諸位先去用飯。”也不多說,挑著燈籠順著青石小道拐到另一條小道上。
衛天青微微皺眉,楚歡瞧他臉色,就知道衛天青也不知道今夜到底是為何將眾人聚過來。
衛天青只是微一猶豫,率先跟上,眾人也都隨后跟著,眾人隨著那家仆到了一處院子,進到一間屋內,只見里面已經擺放了兩桌酒菜,桌上擺滿了佳肴,每一個座位前面也都放了一只酒壺,酒壺造型美觀,一進到屋內,菜香味道便鉆進眾人鼻子里。
桌上的菜肴琳瑯滿目,山珍海味俱在其中,而且都是熱氣騰騰。
衛天青問家仆道:“總督大人何在?”
家仆笑道:“衛統制,總督大人有令,你們在這里放開了吃,能吃多少便吃多少,但是酒卻不能多飲,每人只有一壺酒。”躬身行了一禮,并不多言,退了下去。
眾將面面相覷,一時間也鬧不明白喬明堂葫蘆里賣的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