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早就知道,喬明堂一下子召集這么多禁衛軍精銳在此,必有大事,而且還十分隱秘。
眾人聽聞有大事要做,頓時都肅然。
喬明堂回頭看了大門一眼,笑道:“林大人!”
門外緩緩走進一人來,那人大腹便便,一身錦衣,頭戴寬帽,長著八字須,下顎還有一綹黑須,笑瞇瞇地走進來。
眾將面面相覷。
乍一看去,此人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渾身銅臭的商賈,實在弄不明白喬明堂為何讓一個商賈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但是頭腦清醒之人聽到喬明堂稱此人為“林大人”,心中暗想難道這名商賈還是朝廷官員?
反倒是楚歡卻感覺此人走路的姿勢有些熟悉,眼睛情不自禁地往這人的雙手看去,卻見此人雙手縮在袖中,并沒有露出來。
他依稀感覺此人與法場上那名戴著銅絲手套的高手走路姿勢有些相似,個頭似乎也差不多,只是此人的小腹凸起,臉上白凈,看上去倒真是位養尊處優的富賈,想來不會是同一個人。
這人進來之后,掃視了在場眾人一眼,笑瞇瞇地拱手道:“你們是喬總督手下的愛將,是我大秦帝國的忠誠精銳,能與諸位共進退,本官三生有幸。”
眾將聞言,這才知道此人竟果真是朝廷官員,衛天青對云山府的大小官員甚為熟悉,卻想不起來見過這人。
喬明堂已經道:“這位是京里來的林大人,從現在開始,你們俱都歸林大人統管,林大人的命令就是本官的命令,若有違背,但由林大人發落。”
這位林大人笑瞇瞇地道:“諸位都是軍人,知道軍法無情,本官相信,你們中間不會有任何一人違背軍令,本官也相信,絕不會因為違背軍令的狀況而讓本官為難。”
這位林大人說話帶著笑,聲音聽起來也很溫和,但是大家聽在耳中,卻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黎明時分,于河上行了一夜的兩艘烏篷船在一處很僻靜的岸邊靠了岸,林黛兒率先跳下了船,魯天佑等人也都從船頭跳上岸,每艘船只留下了兩名漁夫打扮的同伴,等到眾人都下了船后,兩艘船并不停留,撐著竹竿繼續往前行。
眾人聚在岸邊,林黛兒向幾名突圍出來的囚犯拱手道:“幾位,離云山府已經很遠了,官兵一時半會也不會查到這里,有聚終有散,也不耽擱各位的行程,咱們就此別過。”
幾名囚犯都是紛紛拱手道:“這次得虧姑娘搭救,我等無以為報,日后若有機會,必當報答!”
林黛兒微笑道:“都是血性義士,份數一家,何分彼此。”
幾名囚犯也都是痛快人,拱手謝過,先后離開,只有刀客仇如血卻并沒有離開的意思,等到幾名囚犯走后,這才上前兩步,拱手笑道:“姑娘,我這條性命是你所救,若是不能還你一條性命,無顏離開。”
林黛兒微蹙眉頭。
魯天佑卻已經笑道:“仇三爺,你太客氣了。”
仇如血搖頭肅然道:“魯兄弟,仇某并非說笑。這次劫法場,咱們雖然脫身,卻并不能說成功。你們還有同伴被抓,我想你們遲早還要再去相救,仇某雖然沒有什么本事,但是愿意助一臂之力,就算因此喪命,也不過是還了你們一條性命而已。”
林黛兒柳眉微緊,想著什么,魯天佑轉過身來,看了林黛兒一眼,微一沉吟,才道:“三爺,我們已經是官府通緝的要犯,跟我們走在一起,只怕會連累你。”
仇如血哈哈笑道:“你們瞧我仇如血可是貪生怕死之人?”又道:“兩位若是答應,仇如血日后便跟著你們,還了你們的恩情再另謀他路,若是兩位不答應,仇某也無話可說,兩位瞧不上,仇某也不會厚著臉皮留下來。”
林黛兒道:“三爺誤會了,我們絕無瞧不上的意思。”
仇如血痛快道:“好,那你是答應讓仇某留下?”
魯天佑笑道:“三爺有心相助我們,那是我們的榮幸,又豈會推辭?”
“魯兄弟,這三爺叫著別扭。”仇如血笑道:“若不嫌棄,咱們兄弟稱呼如何?我瞧著比你大上不少,叫你魯兄弟,你若不嫌棄,叫我一聲大哥如何?”
這仇如血說話干脆利落,倒也是極其爽快的性子。
魯天佑想了想,道:“仇大哥,你都這樣說,小弟又怎會拒絕?小弟倒是有個主意,卻不知能否高攀?”
“魯兄弟請講?”
“仇大哥,小弟與你一見如故,頗有相見恨晚之感。”魯天佑肅然道:“若是仇大哥愿意,咱們就在這里結為兄弟如何?”
仇如血一怔,隨即問道:“魯兄弟,仇某可是刀客,手上沾了太多血,你愿意和我結為兄弟?”
“求之不得!”魯天佑正色道:“小弟自問手上的血也不比仇大哥少。”
“好。”仇如血大笑道:“魯兄弟痛快,既然這樣,你我就在這河邊,對天立誓,結為兄弟。”
林黛兒心中只覺得魯天佑太過輕信他人,這仇如血雖然得聞其名,但是對此人的底細實在不清楚,怎能如此輕率與這人結成兄弟?
她忍不住道:“天佑哥……!”
還沒說完,魯天佑已經抬手道:“黛兒,不必多說。仇大哥性情中人,能與仇大哥結拜成兄弟,那是求之不得的幸事。”
他與仇如血攜手走到河邊,當下立桿為香,天地為證,結拜為異姓兄弟。
林黛兒見魯天佑如此,心中雖然有些擔憂,但終究沒有說什么,江湖男兒,血性義氣,一見如故者不在少數,意氣相投者,結拜為異姓兄弟更是常有的事情,如果此時自己顯出阻止之意,魯天佑固然不滿,仇如血自然也會很是不滿。
她雖然對仇如血的底細并不清楚,但是仇如血畢竟是刀客中的佼佼者,在江湖上也是有身份地位之人,自己若是得罪了他,自然沒什么好處。
魯天佑和仇如血結拜之后,倒是顯得惺惺相惜,此時黎明曙光初現,眾人也不再耽擱,折而往北行,此時連上林黛兒在內,尚有八人。
到得一處鎮子外,林黛兒讓兩人進鎮子買了衣裳,更是租了兩輛馬車,中午時分,馬車回來,眾人都換了普通的衣裳,分乘兩輛馬車折而東,一路上并不耽擱,林黛兒自然是與魯天佑同乘一車,仇如血則是坐在另一輛馬車之中。
車行轔轔,魯天佑見林黛兒神情似乎有些凝重,不由輕聲問道:“黛兒,你好像有心事?還在為二叔和五哥擔心?”
林黛兒沉默一陣,才幽幽嘆道:“你說得對,咱們現在回去,也救不了他們,只能從長計議了。”
魯天佑道:“這一次大動干戈,回去之后,還是要與道門解釋清楚,所有責任,都由我來承擔。不過道門神神秘秘,我們一直也沒見過道門天公,此番我想讓侯幕信帶我去見天公,請他出動天門道的勢力,一同相救二叔和五哥。”
林黛兒搖頭道:“天公只怕不會見你。當初也只有父親見過天公,拜了道門,父親離世后,咱們只見道使,不見天公,連二叔也不曾見過,他們又怎會輕易見你?而且我幾次三番要求侯幕信帶我去見天公,但是沒有一次成功,也正是因為侯幕信拖三拖四,我才一怒之下給他下了毒……!”
魯天佑無奈搖頭,隨即肅然道:“但是這次卻必須要見到天公。咱們歃血會遭此大難,正如你所言,道門豈能坐視不管?無論如何,我也要與他見上一面,否則連真人都見不著,歃血會與天門道又何談是一家?”
林黛兒沉吟片刻,才道:“咱們回去之后,想想法子就是。”
魯天佑點了點頭,問道:“大伙兒都還好吧?”
“不好。”林黛兒苦笑道:“天佑哥,有件事兒,我還沒有告訴你。”
“什么?”
“黑水山已經被官府圍剿,咱們已經不能回去了。”
魯天佑勃然變色,吃驚道:“被圍剿?那……那大伙兒怎樣?山里藏匿的兵器可被他們發現?”
“我們事先得到了密信,所以在官兵趕到之前,已經將武器和人手都轉移。”林黛兒道:“不過有一批物資來不及轉移,還是落到了官府手中,通州如今正在調查此事。”
魯天佑若所有所思,沉默許久,才問道:“現如今大伙兒在哪里?”
林黛兒輕聲道:“還在通州,只不過官府肯定是找不到的。”
魯天佑松了口氣,道:“那就好。”
林黛兒紅唇微動,欲言又止。
魯天佑瞧見,問道:“黛兒,你擔心什么?”
林黛兒想了想,才輕聲問道:“天佑哥,你……當真相信那個刀客?”
“仇大哥?”魯天佑一怔,隨即笑道:“黛兒,你不知道,法場之上,仇大哥就在我旁邊,他可是條硬漢子,視死如歸,這樣的英雄豪杰,怎能錯過?他留下來,那也是為了報恩,此人重情重義,知恩圖報,與他結為兄弟,實乃人生幸事啊。”頓了頓,微微湊近,低聲道:“而且咱們歃血會也要發展壯大才成,與仇大哥結義為兄弟,他日后必會全力助我們。你要知道,仇如血的名號在江湖上可是一面招牌,交友甚廣,人脈眾多,有他幫忙,咱們歃血會必定會逐步壯大,而且定能為義父報仇!”
林黛兒勉強一笑,但眉宇間還是帶有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