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匿身于金佛之后,遵照鬼大師的吩咐,也沒有探頭去看,但是佛堂二人的對話,楚歡卻是聽的一清二楚 毗沙門破門而入,楚歡只以為是強敵來犯,但是此刻聽得這二人對話,竟似乎并無敵意,那毗沙門語氣竟是十分的客氣,而且敬稱鬼大師為“師兄”,楚歡一時間頗為不解,暗想難道這毗沙門竟會是鬼大師的師弟?
隨即聽得毗沙門說起所謂的“鎮魔真言”,楚歡從話里行間卻依稀聽出,這毗沙門倒似乎是在向鬼大師討要什么東西 鬼大師聲音已經傳來:“多年以來,你是否一直想得到真言?”
“師兄何出此言?”毗沙門嘆道:“這些年來,我助師兄在此靜修,只是盼望師兄能夠悟得妙法,弘揚大佛慈悲只是師兄惡疾在身,行將遠去,大心宗鎮魔真言乃是鎮魔至寶,亦是我宗先輩嘔心瀝血的大智慧,毗沙門實不忍真言就此湮滅”
鬼大師并不作聲 毗沙門又道:“毗沙門只盼師兄擁有大無上之智慧,惜我大心宗歷代先圣之心血,遺下鎮魔真言,如此一來,非但是我大心宗之幸,亦是佛門之幸,是六道眾生之幸”
鬼大師終于道:“真言該傳于何人,你當知曉法則,并不需要你來過問”
“師兄所言不差”毗沙門嘆道:“但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師兄當知如今我們的狀況,無法找尋那迦后繼,而且師兄惡疾在身,也來不及找尋,毗沙門對佛明誓,只望師兄遺下真言,毗沙門自當竭盡全力,找尋那迦后繼”
楚歡在金佛之后,聽的似懂非懂,似乎明白了一點點,但細細一想,卻又是茫然不解,不過此時卻終是確定,毗沙門此番前來,還真是為了從鬼大師身上得到東西,而那件東西,毗沙門稱其為“鎮魔真言”,楚歡自然不知道什么是鎮魔真言,但是卻隱隱感覺所謂的“鎮魔真言”,必定非同小可 鬼大師聲音淡然,聽不出他有任何情緒:“當年我們確曾在佛前明誓,只是明誓之言,你已經忘記”
“師兄何出此言?”
“你出大佛臺,誓言弘法”鬼大師嘆道:“只是你并未遵從當年在大佛臺之誓言,大心宗雖不同于禪宗密宗,卻依然是普度眾生,善緣世人,但是多年以來,你未能弘揚佛光,反倒是帶來刀兵殺禍,這便是你遵守的大佛臺誓言?”
毗沙門聲音沉寂一陣,終是緩緩道:“師兄莫非忘記二十年前的事情?”
鬼大師一聲“阿彌陀佛”,嘆道:“終是如此,此事不忘,你心中便已經種魔,魔在心頭,何能稱為佛門子弟?真言乃佛門瑰寶,你心中有魔,怎能交付于你?”
毗沙門也是一聲長嘆:“師兄之意,便是不愿意交出真言?”
“阿彌陀佛”鬼大師又一聲佛號,再不言語 毗沙門搖搖頭,才道:“師兄的眼睛似乎已經不成”隨即緩緩道:“若是兩年前,伐阇羅弗多羅又怎能在師兄面前經住一合?不想此番他卻能令師兄破目見血,師兄之疾,看來已經是回天無力了”
諾距羅一直冷冷看著毗沙門,此時終是厲聲道:“毗沙門,你卑鄙無恥,利用伐阇羅弗多羅趁人之危,知道部尊雙目受創,你又登門而來,你全無佛心,乃是佛門之敵”
毗沙門也不看諾距羅,淡淡道:“師兄一目早已失明,另一目破目見血,如今已絕非毗沙門之敵,毗沙門不愿意與師兄破面而對,還望師兄賜下真言,毗沙門感激不盡”
鬼大師雙目閉起,一言不發,其態度已經表明絕不可能交出真言毗沙門眼中顯出無奈之色,兩只手緩緩移動,抬起在小腹之前,姿勢怪異,雙手十指竟是結成法印諾距羅見狀,神情大變,厲聲道:“毗沙門,你當真卑鄙”大跨步沖過來,一條腿抬起,對著毗沙門已經踢了過來毗沙門雖然盤坐在地,但是身形飄忽,諾距羅一腳踢過來,毗沙門已經輕巧閃過,雙手卻是快結印,十指靈活無比,變幻法印,口中卻已經發出誦經之聲,誦經之聲十分低沉,含糊不清,但是躲在金佛之后的楚歡雙耳卻如同蒼鷹嗡嗡直叫一般,一時間心煩意亂經聲頓起,諾距羅身體便是一顫,胸口就似乎被錘子猛擊一下,本來一拳已經緊跟著一腳打過去,這經聲起來之后,身體便往后連退幾步,臉上的顏色已經瞬間發白,他身體搖搖晃晃,似乎想拼力靠近毗沙門,但是毗沙門雙手結印的動作越來越快,雙目直視諾距羅,諾距羅一雙眼睛本來已經閉上,但是如蒼鷹般的誦經之聲不絕入耳,他的雙目就似乎被人拉住上下眼皮,身不由己一點點地睜開,那一雙瞳孔,是情不自禁地與毗沙門對視楚歡躲在金佛之后,只聞誦經之聲,并沒有看見外面的情景,若是他此刻能瞧見諾距羅的狀況,必定是大吃一驚,覺得匪夷所思毗沙門雖然是盤膝而坐,連根手指也沒有觸碰到諾距羅的身上,但是諾距羅此刻表情卻顯出痛苦之色,身體不能動彈,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毗沙門面具下那一雙眼睛,猛然間諾距羅身體又是往后連退數步,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哇”的一聲,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往后便倒,巨大的身體倒在地上,昏厥過去毗沙門身體一轉,盤坐于地,面向鬼大師,卻見到鬼大師本來佝僂的身體,此刻卻似乎端坐起來,雙目依然緊閉,但是鬼大師那一雙手,卻已經橫在小腹之前鬼大師身患麻風之癥,雙手是被白布包裹,連手指也是被白布包裹的毫無縫隙,只是他十指已經潰爛數指,左手剩下三根手指,右手卻只剩有兩根手指,而且長短不一,五根被白布包裹的手指很緩慢地結印,相比起毗沙門快結印,鬼大師結印的動作便顯得緩慢無比 毗沙門見狀,眼中微微顯出訝然之色,眼眸子深處,劃過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憂慮,卻還是道:“毗沙門身為大心宗子弟,不會任由師兄帶走鎮魔真言,真言乃是大心宗瑰寶,并非屬于師兄一人,師兄既然不愿意主動交出來,毗沙門就只能自己來取”
鬼大師并不說話,結印在小腹前,毗沙門雙目盯著鬼大師,再次十指快結印,口中振振有詞,他誦經之聲其實并不大,但是傳出來的聲音,卻異常的雄渾,而且度快極,楚歡坐在金佛之后,雙手捂著耳朵,但是那聲音卻似乎有極大的穿透力,不絕入耳,就似乎無論如何遮掩也無法阻止誦經之聲鉆入耳朵之中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誰誦經,但是誦經之聲鉆入耳中,他便感覺一陣心煩意亂,胸口之處十分的憋悶,腸胃又似乎在翻滾,總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正當楚歡難以忍受之際,耳中忽地傳來又一陣誦經之聲,這誦經之聲與先前那誦經之聲混在一起,但是卻明顯不同,楚歡能夠清晰地聽出兩種誦經之聲同時在耳邊響起說來也怪,前一陣誦經聲讓楚歡身體難受,煩躁不安,但是后來加入的誦經之聲響起后,楚歡卻感覺胸口那陣憋悶感很快消失,而且剛才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五臟六腑忽然間也安定下來,亦無那種想要嘔吐的感覺方才心煩意亂,楚歡甚至都無法思考,此時身體恢復,立時感到大為吃驚,他是聰明人,心中明白,自己方才身體出現難受之感,是因為誦經之聲造成,而恢復正常,也是因為誦經之聲造成,實在難以想象,誦經之聲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有一點楚歡倒是明白,外部聲音對于人的精神確實有著巨大的影響,最簡單的例子,如果一個人的聽覺接收到別人的褒揚,心中必定會十分歡喜,而接受到別人的貶罵,必定充滿憤怒,又比如聽到優美的音樂,能夠讓人身心舒暢,可是聽到噪音,卻能讓人心情煩躁,甚至與身體產生不適之感只是誦經之聲卻能給自己帶來剛才那種極其難受之感,卻是楚歡很難想象到,如果不是因為后面一道誦經之聲及時出現,楚歡只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前一道誦經之聲所傷害,具體傷害到什么程度,那卻是不復得知了他卻不知,毗沙門利用詭異的法門已經導致諾距羅昏闕過去毗沙門結印的手法越來越快,十指變幻,靈活無比,變化多端,其度之快,若是常人看去,甚至已經分別出十指中哪是中指,哪是食指,嘴唇不停地顫動,誦經之聲自口中源源不斷傳出鬼大師結印動作與毗沙門卻是大不相同,動作緩慢,而且結印手法并沒有毗沙門那樣變化多端,他雙眸緊閉,雙唇微動,也是在結印誦經見到鬼大師雙目遲遲沒有睜開,毗沙門口中誦經之聲是加快,他面具下的雙眼眨也不眨,直直盯著鬼大師面具下緊閉的雙眸,片刻之后,卻見到鬼大師的雙目眼皮微微顫動,很快,眼皮緩緩啟開,毗沙門見狀,眼中顯出喜色鬼大師雙目睜開很慢,但終究睜開,他左眼失明,右眼則是破目出血,毗沙門眼中飛揚著異彩,瞧著鬼大師雙眼睜開,立時定住雙眸,與鬼大師四目相對,鬼大師右目赤紅,血霧彌漫,左目因為失明,瞳孔顯得渙散忽然之間,卻瞧見毗沙門一雙瞳孔開始收縮,眼眸子之中,充滿了驚駭,身體是發顫,他眼中本來帶著神采,但是只轉瞬之間,卻被一種深深的恐懼所替代,口中誦經之聲竟是情不自禁微頓,爾后就見到毗沙門結印的十指陡然停住,眼眸子定住,身體輕輕晃了晃,端坐在地,一動不動鬼大師卻也停止結印,身體委頓下去,這一刻,就似乎他全身上下的精氣在瞬間被抽干,整個人顯得異常的虛弱佛堂之內,一時之間死一般的寂靜,似乎連根針落在地上也能聽到聲音楚歡在金佛之后,屏住呼吸,感覺到一種詭異的氣氛籠罩在整個佛堂,那誦經之聲同時消失,一時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想要探出頭去看看,但是鬼大師有交代,卻又不好違背 許久之后,只見毗沙門緩緩站起身來,望著虛弱不堪的鬼大師,他伸手拿起雨傘,走到諾距羅身邊,抓起諾距羅,然后緩步向廟外走去,走的很慢,步子也很短,雨傘上的鈴鐺發出“叮鈴鈴”的聲音,終是走出廟門,站在廟外,身體突然一萎,雙腿一軟,已經跪倒在地,隨即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鮮血紅艷,落在地上,如同梅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