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之上,素來很少出現惡語相向,雖然氤氳廳內變故驚人,但是楚歡直接罵寇chūn蠢笨如豬,卻還是讓不少人感到驚詫。
楚歡卻是淡定自若,眼眸子之中帶著幾分不屑,淡淡問道:“寇chūn,本官問你,關押在刑部司大獄的那些死囚,你都賣給誰了?”
寇chūn聞言,臉色巨變,身體一震,失聲道:“你……你胡說什么!”
“胡說?”楚歡哈哈笑道:“事到如今,你還想隱瞞?寇主事,總督大人對刑部司的事情很少插手,甚至并不關注,整個刑部司,你寇主事算得上是一手遮天。”
寇chūn臉色有些發白,道:“這……這是總督大人的信任!”
“總督大人對你確實十分信任。”楚歡嘆道:“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卻讓總督大人十分失望。如果你真的投入天門道,暗中做那些事情,那倒也罷了。但是為了一些銀子,你背著總督大人,將死囚當作貨物賣出,卻還在沾沾自喜,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十分愚蠢?”
寇chūn額頭上已經冒出汗來。
袁崇尚冷冷看了寇chūn一樣,也不多言,轉視厲王孫,冷冷道:“將在公門,老君夕破,木將軍,你藏得還真是深啊,本督差點都被你騙過。”
厲王孫背負雙手,神情淡定,“你說我是木將軍,又有什么證據?”
袁崇尚看向楚歡,楚歡卻已經將目光移到那名手持彎刀的蒙面刺客身上,那刺客黑衣如墨,手中彎刀樣式古怪,一雙眼眸子很是犀利,楚歡打量兩眼,終是笑道:“你背上的傷可好了?”
那刺客身形一震,忽然笑起來,聲音古怪:“你果然很聰明!”
“其實你應該用那把寒月刃。”楚歡平靜道:“你習慣使用彎刀,你的刀法也只有配上月形彎刀才最為合適,寒月刃比這把刀更適合你。”
刺客冷笑道:“你也知道那把是寒月刃?”
“一開始并不知道。”楚歡道:“不過寒月刃是天下名刀,在涇江,你使用寒月刃,只是為了增加你成功的幾率。”
“我實在很小看你。”刺客冷笑道:“楚歡,你的武功比一年前,大有長進!”
“其實你也讓我刮目相看。”楚歡盯著那刺客,“我以為那一箭射死了你,想不到你還能好好活著出現在這里。”
“你的箭法并不像你自己想象的那樣強。”刺客也是嘆了口氣,“就像你的刀法,也沒有我想象的那樣弱。”
“但是你的刀法卻讓我很佩服。”楚歡含笑道:“閣下的刀法絕不是出自中原,卻不知閣下到底是來自何方?”
兩人就像久別重逢的故人一樣,似乎在悠然閑聊,四下里卻是一片寂靜,誰也不知道這兩人到底在說什么。
楚歡前來太原之時,乘船走水路,在涇江之上,卻遭遇刺殺,幸好是有驚無險,那群刺客之中有一名使刀的高手,使的是荊軻刺秦的名刀寒月刃,功虧一簣,甚至撤逃時被楚歡一箭射中了背部,而此時出現在氤氳廳的刺客,楚歡已經認出便是那夜行刺自己的刺客。
刺客眼眸子劃過異色,楚歡卻已經笑道:“不過我想你也不會招認。”瞥了厲王孫一眼,笑道:“當夜在涇江刺殺本官,你應該是受了木將軍指派吧?”
厲王孫神情淡定,刺客卻嘿嘿笑道:“他有什么理由讓我行刺你?”
“當然有理由。”楚歡緩緩道:“天門道要在安邑起事,首當其沖的,便是要拿下太原。如果不是黃家的叛亂,天門道的起事時間應該會晚很多,但是黃家叛亂之后,安邑陷入動蕩,一直在等待時機作亂的天門道,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也許在黃天易退出太原城的那天開始,天門道就已經開始做出了叛亂的詳細計劃,而叛亂的時間,大大提前。”
氤氳廳內的官員們面面相覷,此時已經竭力掙扎站起來靠在墻邊的林黛兒冷冷地看著楚歡,她的嘴角兀自帶著血跡,看上去頗有幾分凄美。
“這又與行刺你有何干系?”刺客問道。
楚歡道:“將在公門,一個身在公門的木將軍,對安邑的形勢自然是掌握得很深,他的計劃,自然也是依照安邑當前的形式來制定。任何一項計劃,最害怕的,就是意外……!”頓了頓,微笑道:“如果朝廷派來欽差,便有可能打亂安邑的形勢,甚至會引出計劃中不可預測的意外,在木將軍看來,在天門道動亂之前,安邑最好不要出現別的人擾亂安邑的情勢!”
“所以你覺得是木將軍派我行刺你?”刺客笑道。
楚歡笑道:“明知道刺殺一名欽差,會造成更大的事端,朝廷更會派人著力調查安邑的事情,而且后面派來的欽差,也一定更有力度,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行刺?行刺欽差的真正目的,未必真的是想殺死欽差,真正的目的,不過是拖延時間,在天門道作亂之前,不想讓朝廷的人來到安邑而已。”
“拖延時間?”
“如果你們真的順利行刺了本官,那么朝廷的委派就會耽擱。即使朝廷再次派人過來,中間起碼也要耽擱將近個把月。”楚歡緩緩道:“你們的行刺,無非是想要多出半個月的時間而已。”
刺客嘿嘿笑道:“一個欽差的到來,當真可以改變什么?我們為何害怕欽差會來。”
“因為你們猜到,如果朝廷真的派來欽差,那么在這種情況下,朝廷必然會給予欽差極大的權力。”楚歡笑道:“欽差或許不可怕,但是滿月金牌卻很可怕,因為滿月金牌,可以調動衛所軍,這當然不是你們希望看到的。”
刺客笑道:“說的有些道理。只是你口中的木將軍,又是何人?你說厲王孫是木將軍,難道你有證據?”他一雙眼睛看向袁崇尚,“如果我告訴你,袁大總督就是木將軍,你相不相信?”
楚歡嘆道:“其實我一開始并不知道木將軍的存在,但是有人故意要轉移本官的視線,想要利用本官,所以利用青花瓷,給本官傳達了八字言!”
厲王孫也嘆了口氣,“將在公門,老君夕破。楚大人,如果我是木將軍,為何要將如此重要的訊息傳遞給你?這種消息,豈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楚歡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種信息,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為這里面事關天門道的重要信息,你如果是木將軍,似乎真的不應該透漏給我。”
厲王孫面無表情,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會懷疑我是木將軍?”
“因為你太聰明。”楚歡盯著厲王孫的眼睛,“有時候太聰明,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厲王孫,你可還記得上一次在陸家赴宴?”
厲王孫只是一笑,并不說話。
“酒桌之上,你做了一件事情。”楚歡道:“那個動作看起來十分自然,似乎是你不經意做出,本官當時就感覺有些古怪。”
“你說的是什么?”
“方世豪。”楚歡道:“當時方世豪似乎滿腹心事,在酒桌上頗有些不耐煩,而你……就像一位老大哥,拍了拍方世豪的背部,似乎是在安撫方世豪。”
厲王孫“哦”了一聲,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楚大人當真是明察秋毫。難道那樣做有錯?我瞧見方世豪情緒不對,安撫一下,似乎很正常。”
“當時我也只以為是巧合。”楚歡嘆道:“但是事后我了解過,你與方世豪的交情實在談不上好,你也并不是一個容易將自己的情緒外漏之人,莫說方世豪情緒不好,就算方世豪當時患了絕癥,你厲指揮使如果沒有目的,也絕不會碰他一下!”
“這我就不明白了。”厲王孫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可是眼眸子卻異常犀利,“只是隨手拍一拍,會有什么目的?楚大人,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這個人優點沒多少,缺點卻是一籮筐。”楚歡輕嘆一聲,“喜歡胡亂琢磨,就是我的缺點之一。你拍打方世豪的背部,力度掌握的很有火候,雖然不重,卻也不輕,正好可以讓方世豪背上的傷口產生疼痛……!”
“傷口?”厲王孫笑道:“他背上怎會有傷口?”
“為何會有傷口,如果你是木將軍,一定比我更清楚。”楚歡也是笑道:“你的目的,當然是想讓我知道方世豪背上有傷。”
厲王孫淡淡一笑,卻并不說話。
“我在涇江,射傷了刺客的背部。”楚歡道:“當時在酒桌上,方世豪心神不寧,再加上你那一拍,立刻就讓我懷疑方世豪大有問題,而這自然是你想看到的,那也是你第一步轉移視線的手段,讓我對方世豪產生懷疑,懷疑他便是當rì在涇江行刺本官的刺客!”說到這里,楚歡瞥了袁崇尚一眼,這才道:“這當然不是你最終的目的,你最終的目的,無非是想讓我因方世豪而懷疑袁大總督,方世豪是袁大總督的心腹愛將,方世豪如果有問題,袁大總督自然也存在著問題。”
厲王孫盯著楚歡的眼睛,反問道:“方世豪當rì心神不寧,甚至都不敢看你,難道不是他心中有鬼?他背上有傷,你又怎能確定他不是你射傷的刺客?”
楚歡道:“其實后來有一段時間,我一直都對方世豪心存懷疑,至少在當時,你這一手確實漂亮,也確實讓我將視線盯在方世豪和袁大總督的身上!”說到這里,楚歡嘆道:“不過好在我后來發現,方世豪當夜的反常,是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