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鎖湖。
黃天易看著自己的兄弟帶領著上千精銳之士登岸,親眼見到黃家軍與鬼方勇士合兵一處,向南進發,一切比自己事先想象的還要順利。
戰船將黃家軍運到岸邊之后,船夫立刻調轉船頭,回到鯉魚島這邊,黃天易看上去雖然肥頭大耳,但是被安國公留守安邑,自然也不是蠢笨之輩,那些運輸船當然不可能繼續靠在岸邊,萬一官兵突然殺出來奪船,后果可是不堪設想,雖然這樣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卻不得不防。
船只集結到鯉魚島東面,上百條大大小小的船只看上去煞是壯觀,桅桿朝天聳立,島上燈火映照下來,就如同林立向天的長槍一般。
黃天易知道計劃已經完全啟動,他并沒有絲毫耽擱,瞧見黃知貴帶領人馬向太原城殺過去,便下了瞭望塔,徑自回到了島上別院,爾后到得別院的書房之中,閉門不出。
但是只過了片刻,黃天易傳來一名部下,這人看上去雖然身材矮小,卻顯得十分的伶俐,進到書房內見過黃天易,黃天易已經抬頭問道:“你信鴿房那頭,那幾家有什么信函送來?”
這人立刻道:“回大老爺話,前天來信之后,幾家目前都無信函到來。”
黃天易點頭道:“這里有四份密函,你現在就讓信鴿帶出去,用信鴿房最好的鴿子。這些年,老爺我在信鴿房投下重金,此番事關大局,可不要出任何紕漏!”
那人恭敬道:“大老爺放心,您吩咐過,那五只最好的鴿子,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動用,今次是否可以用了?”
“就用那幾只鴿子。”黃天易點頭道:“他們只怕早就等急了。”伸手一推,四只竹制小筒出現在家仆面前,家仆上前去,小心翼翼拿過,恭敬道:“大老爺,小的這就放出信鴿!”
等到馴鴿家仆退下,黃天易這才走到門前,抬頭望著黑洞洞的天空,臉上卻是意氣風發之色,喃喃自語:“天門道想要與老子搶太原城,老子豈能讓他們得逞?黃家在安邑多年,朋黨如云,雖然少不得蛇鼠兩端之輩,但是有些家族的利益,卻是與我黃家息息相關。”他顯得有些得意,摸著自己白胖胖的下巴,“四路人馬齊出,加起來也有好幾千人,老子倒要看看天門道怎么和老子爭。”
馴鴿家仆出了戒備森嚴的別院,黑夜之中,迅速來到別院南邊不遠的一處宅子,這里只有一處簡單的院落,卻是黃天易的信息中心。
黃家退居玉鎖湖,當然不可能就此變成瞎子聾子。
早在很多年前,安國公黃矩就令黃天易在安邑營建以信鴿為主的情報網絡,為此黃家投入了大批的金錢。
并非所有的鴿子都能訓練成信鴿,必須要選擇最優秀額的品種,經受極其細心嚴密的訓練,往往培養一只信鴿,就要花費極大的精力和金錢,而且通常而言,一只信鴿往往也只能負責一條消息通道,兩點想通,至少要保證兩邊最少有一只信鴿,而且這還帶有極大的風險,有時候信鴿在中途出現意外,一條消息通道就此斷裂,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一條消息通道,往往都要花費四只信鴿。
黃家以安邑土皇帝自居,自然在安邑各道都有聯絡點,而信鴿房最重要的一處聯絡點,乃是與京師聯絡的通道,一直以來,安國公與黃天易遇到緊急事情,都是以信鴿互相傳遞消息。
通天殿事件之后,因為京中對安國公一黨的清剿,與京師三處信鴿聯絡點,已經斷了兩條,只有一條剩下來。
鯉魚島上的信鴿房,并非黃天易撤退之后便建立,而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在玉鎖湖這邊培養了信鴿房,黃家陷入困境之時,信鴿房這邊就成了黃家對外的眼睛和耳朵,獲取外界的消息以及與玉鎖湖之外的黨羽聯絡,全都是靠了信鴿房。
信鴿房總共有四人,人數不多,但每一個都是馴養信鴿的一流好手,被黃天易召見的家仆叫做陳鴿,這倒不是因為他本名如此,而是后來自己改名。
陳鴿是信鴿房的頭頭,當年父輩受過黃家的恩惠,所以對黃家算是有感激之情,在玉鎖湖中,有三類人,第一類是被黃家重金收買的門客,第二類是黃家的家奴,第三類,就是陳鴿這種受過黃家的恩惠,愿意主動侍奉黃家的下人。
論起忠誠度,第三類人自然是最高,所以黃家對這類人都十分的看重,能夠將信鴿房如此關乎黃家最機密的任務交給陳鴿,亦可見黃天易對陳鴿的信任,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得到黃天易的信賴和器重,陳鴿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便一展所長,盡心為黃天易辦差,黃家撤退到玉鎖湖的時候,跑了不少的門客和家奴,而陳鴿卻選擇與黃家共患難。
信鴿房時不時地響起鴿子的“咕咕”聲,鯉魚島方圓面積不小,島上建筑也不少,如果說黃天易居住的別院戒備森嚴是禁區,那么信鴿房這邊也是禁止閑雜人等靠近。
陳鴿回到信鴿房院中,見到四下里一片漆黑,皺起眉頭,看來手下那幾個人已經睡去,連燈火滅了都沒能及時點上,心下有些惱怒,不過大事在身,他也暫時不計較,徑自回到自己的屋中,這里有五只他親自訓練的信鴿,品種一流,而且極其敏銳,這五只信鴿不但耐力強,而且飛行的速度,比之其他信鴿也要勝出一籌,此前包括黃天易都舍不得輕易動用,今夜情況緊急,這才下令陳鴿啟用。
陳鴿進了屋內,先是點上燈,正要端燈往內室的鴿房去,陡然間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燈火亮起之時,他竟霍然瞧見桌子對面,竟然出現一個人,那個人就坐在桌子邊上,頭戴斗笠,斗笠低垂,顯得異常的陰森詭異。
“你是……你是誰?”陳鴿神情變色,屋子里陡然多出一個人來,而且明顯不是自己的部下,怎教他不驚。
黃天易下達過命令,信鴿房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更不要說登堂入室了。
那人抬起右手,摘去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一張滿是青澤胡須的臉龐,頭發披散,陳鴿皺起眉頭,打量此人相貌并不認識,只見此人戴著一只獨眼罩,顯然是瞎了一只眼睛,燈火之下,顯得十分詭異,看上去其貌不揚,不過剩下的那一只眼睛卻是銳利非常,更讓陳鴿吃驚的是,這人披散的頭發竟是有些潮濕,似乎剛剛洗過頭,仔細看了看,竟是霍然發現,這人的衣裳竟似乎也是濕漉漉的,瞧見這樣一個人,陳鴿心下震驚不已,如果不是那人的眼睛還很生動,陳鴿幾乎要錯以為這是一個水鬼。
“你是這里的主事的?”獨眼人開門見山道:“問你幾個問題,只要老實回答,一切都無事,否則……!”
陳鴿倒也不是窩囊之輩,對方既然敢進來,必然是有所準備,當下穩住心神,冷笑道:“否則如何?”
獨眼人并不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手,卻見到從昏暗處慢慢走出一人來,那人黑衣黑褲,衣裳也是濕漉漉的,不過左手卻拎著一只鳥籠子,陳鴿看到那鳥籠子,心下一沉,那籠子之中,正是他養的五只信鴿之一。
黑衣人將籠子放在地上,刀鋒朝著鳥籠子,似乎隨時都要一刀劈下去。
“鴿死,你亡!”獨眼人淡淡道。
陳鴿尚未反應過來,只感覺脖子一涼,在他身后竟然多出一個人來,那人手中握著一把匕首,匕首此時就橫在陳鴿的咽喉處,只要輕輕一拉,陳鴿的喉嚨必然要被割斷。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陳鴿臉上倒沒有顯出畏懼之色,沉聲問道。
獨眼人不答反問:“黃天易在玉鎖湖之外,當然還有聯絡,他既然敢造反,當然不可能只有玉鎖湖一處勢力。你負責信鴿消息傳遞,當然知道黃天易與哪些人聯絡!”
“來往的消息,都是密函,我小小的馴鴿人,當然沒有資格打開密函。”陳鴿鎮定道:“你們在我這里,根本問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徒勞無功而已,我勸你們還是不要白費功夫。”
“是條漢子!”獨眼人站起身來,他右手背負到身后,陳鴿此時才發現,這人不但瞎了一只眼睛,而且連左臂也已經殘廢,是個瞎眼獨臂人。
獨眼人緩步走到陳鴿面前,那張看上去有些嚇人的臉龐湊近陳鴿面孔,低聲道:“我不要你告訴我內容,你來告訴我,最近這陣子,黃天易與何人來往信函最多?你雖然不知道信函的內容,但是你當然知道這些信鴿來自何方,又去往何處!”
“我不知道!”陳鴿冷冷道。
獨眼人那一只眼睛劃過贊賞之色,但很快就沉聲道:“搜他身上!”
“你們敢!”
“我們連登島都不怕,還怕搜身?”獨眼人低聲笑道:“黃天易大難臨頭,我可以向你保證,天亮的時候,他已經是階下之囚……我瞧你是條漢子,還有馴鴿的本事,又何必為那種人陪葬!”
陳鴿身后那人已經探手往陳鴿懷里搜進去,陳鴿面色劇變,怒道:“你們……!”他話聲未落,獨眼人已經向同伴使了個眼色,陳鴿身后那人二話不說,收過握著匕首的左手,調轉匕首,匕首的把手狠狠敲打在陳鴿腦后,陳鴿頓時只覺得頭暈眼花,眼前那獨眼人已經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