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雙眉微緊,勉強笑道:“不知大人想要確定何事?”
楚歡從桌案上拿出一份卷宗,丟給趙信,趙信探手接過,楚歡這個動作,已經讓趙信有了不詳的預感,卻聽得楚歡道:“這是淳于環的供詞,趙大人可以看一看。”
趙信翻開卷宗,掃了幾眼,眉頭皺得更緊。
楚歡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這才道:“趙大人想必看明白了,這是淳于瓊的供詞,據他所言,趙大人擔任兵部司主事之前,兵部司一直由他主持,當初朔泉淪陷,朔泉的各司衙門撤到了平原縣城,兵庫當時也就設立在了平原縣。”
“確有此事。”趙信點頭道:“不過……這上面所載的數目……!”
“難道有問題?”不等趙信說完,楚歡已經打斷道:“淳于瓊此人,應該還是有些才干的,否則余老將軍當初也不會將所有的軍械裝備交由淳于瓊管理。戰事緊張,朝廷當時也是往這邊調運來了大批的裝備器械,甚至還有馬匹……兵庫在北原的時候,出出進進,具體數目有多少,咱們也就不用去多管,不過淳于瓊這份供詞之中,倒是明確交代了西梁撤軍之后,從北原遷回朔泉時,兵庫的具體數目。”想了一想,“朱總督光復了朔泉,第一時間逮捕了公孫楚,不過當時卻并沒有立刻逮捕公孫楚所謂的黨羽,特別是淳于瓊,因為管理軍械,頗為復雜,在逮捕他之前,是先罷免了他的官職,由他將兵部司的事務轉接給趙大人,直到遷回朔泉之后,才被逮捕下獄,這一點,應該不會有錯吧?”
“確實……確實是這樣。”趙信明顯感覺楚歡似乎在布套,自己竟似乎是不知不覺被引入套子內。
“那就對了,說明遷回朔泉的時候,淳于瓊對于兵庫的情況,還是十分了解的。”楚歡凝視著趙信,氣定神閑,“淳于瓊這上面詳細交代了當時兵庫的裝備數目……!”伸出手來,趙信先是一愣,但立刻明白,急忙將那份卷宗呈上去,楚歡接過來,緩緩道:“這上面說的很清楚,刀槍等兵器的數目加起來,不下兩萬件,盾牌超過一萬面,布戰衣是兩萬四千套,哦,對了,長弓五千張,強弩也有五百支,鎧甲倒是如趙大人上次所言,是留白副重甲……!”瞇起眼睛,放下卷宗,問道:“趙大人,這上面可有出入?”
趙信眼角跳動,他尚未說話,楚歡身體已經微微前傾,含笑道:“兵庫當時庫存量不小,想必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數,淳于環所言是真是假,稍加調查,就可以知曉,趙大人,你說是吧?”
趙信無可奈何道:“大人說的極是,淳于環……淳于環所說的雖然并不能完全對上,但是……但是大致也就如此了。”
楚歡含笑點頭,問道:“趙大人,本督想請教,各道兵部司兵庫之內的裝備,主要是用做何種用途?”
“主要……主要是給禁衛軍更換裝備。”趙信道:“此外地方州軍的軍械裝備更換,也是……也是由兵部司負責。”
“原來如此。”楚歡皺眉道:“可是據我所知,戰后西關的情況有所不同,地方州軍和禁衛軍都已經不存在,以待重建,那么兵庫之中數量如此龐大的武器裝備,不知去往何方?”
趙信額頭已經冒出汗來,猶豫著,并沒有立刻回答,卻聽得“啪”的一聲響,楚歡一只手已經重重拍在桌子上,趙信的膽量本也不小,此時卻已經是被嚇了一跳,見到楚歡神情冷峻下來,聲若寒冰:“趙信,本督問你,這些裝備,是非都被你貪墨了?”
趙信神色巨變,失聲道:“大人,這……這萬萬不是,下官……下官哪有那樣的膽子,這可是數萬件裝備,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也不敢打這些裝備的主意啊!”
楚歡早已不復先前的和氣,冷笑道:“趙信,你也知道,我大秦有刀狩令,百姓不得私藏兵器,更是禁止兵器私下交易,但有違令者,以謀反之罪處置,數量如此龐大的軍械裝備,卻從兵庫消失,你這位兵部司主事如果不能給個答案,本督現在就以謀反罪斬了你……想必你也知曉,本督前來西關赴任之前,圣上賜下金劍,可以便宜行事,有先斬后奏的權力。”
趙信臉色泛白,道:“總督大人,兵庫的軍械裝備,都已經撥給了平西軍,此事……此事大人盡可以去找東方將軍詢問。”
“東方將軍?”楚歡冷笑道:“兵庫裝備消失,本督只需要找你,找他有何用?他是平西軍,乃是朝廷的軍隊,不屬于地方軍制,并不受本督的節制,這一點,你比本督清楚。兵庫的軍械裝備,你剛才也說過,只能提供給地方軍,平西軍有什么資格從地方兵庫調動器械?你要知道,這是違反朝廷的法度,私調軍械,亦同于謀反!”
趙信終于明白了楚歡的意圖,楚歡今日這一招,卻是殺了趙信一個措手不及,他完全沒有任何準備,已經慌了神,但卻還是辯解道:“大人,兵庫儲存的裝備,許多都是朝廷調撥過來,用于與西梁人交戰,平西軍的前身,就是余老將軍率領對抗西梁人的主力軍……!”
楚歡抬斷道:“本督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覺得,兵庫的準備是朝廷撥給西北軍的,將那些武器裝備調給平西軍,是天經地義?”
趙信感覺到楚歡目光犀利,還是頗有些膽怯,但卻還是勉強道:“確實如此,下官認為平西軍調用兵器,并沒有什么不恰當。”
楚歡冷笑道:“趙信啊趙信,本督現在很奇怪了,朱總督怎會保舉你擔任兵部司主事,你對兵部司的事務簡直是一竅不通,朱總督看來是看錯人了。”
趙信心下惱怒,道:“下官不才,不過大人所言,下官……倒是難以接受,下官雖然任職時間不長,可是虛心請教,對兵部司的事務,還是通曉的。”
“通曉?”楚歡顯出不屑之色,“西梁人如果還有一兵一卒留在我大秦境內,本督就絕不會過問此事,但是西梁人早已經推出我大秦疆土,本督到是問你,你撥出去的武器裝備,還是用來對抗西梁人的?平西軍前身固然是對抗西梁人的主力軍,但是你莫忘記,那時候還不存在平西軍,而是西北軍,余老將軍編制平西軍,本就是看到西關局面混亂,所以是要以平西軍征伐西關的亂匪,平西軍直接隸屬于朝廷,并不受制于地方。”
趙信眼角抽動,反問道:“大人,兵庫的兵器既然是朝廷撥過來的,那么……那么調給平西軍剿匪,也無可厚非。”
“各司衙門遷回朔泉,也就是說明地方衙門已經恢復正常,各司其職。”楚歡緩緩道:“兵部司進駐朔泉,兵庫移回朔泉,那么兵部司就隸屬于總督衙門直屬,兵庫也是地方兵庫,兵庫里的一切裝備,就只能調用給西關的地方軍,這一點,你難道不明白?”冷哼一聲,道:“朝廷并無旨意平西軍可以調用地方兵庫的準備,沒有這樣的特旨,那么地方各司衙門就要按照朝廷固有的法度來辦,東方信無權找地方索要裝備,而你,更無權調動兵庫的一件兵器,如今你趙大人卻將兵庫調送一空,本督問你,你有什么權力這樣做?難道你是要謀反?”
趙信張了張嘴,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辯駁。
“退一步講,就算朝廷真的有特旨,平西軍需要更新裝備,那么你將新的武器裝備調送出去,更換之后的舊裝備,如今在哪里?”楚歡伸出手來,“趙大人,你總要給本督一個交代!”
趙信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道:“是……是東方將軍找上門……!”
“本督不管是誰找上門。”楚歡擺手道:“東方信不受本督節制,本督無權去過問他的軍務,他自然也無權從地方兵庫調動裝備,對本督來說,東方信上門和一個普通的百姓上門索要兵器并無區別,同樣是沒有資格,趙大人,如果是一名沒有資格的普通百姓找你索要數目如此龐大的準備,你卻大大方方地將兵庫奉送一空,本督到真想問你,這與謀反有何差別?”
“那……大人的意思是?”
“按理來說,你壞了法度,本督現在就可以治你的罪,但是如此一來,恐怕你不會心服。西關剛經大戰,有些事情還是比較混亂,你新官上任,出了差錯,本督寬厚為本,也不能不給你機會。”楚歡靠在椅子上,端起茶盞,緩緩道:“本督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將調送到平西軍的所有武器裝備,哪怕是一塊爛鐵一塊破布,你都要給本督收回來,本督給你三日時間,如果到了時限,本督還沒有看到收回來,那么本督就只能以濫用職權,涉嫌謀反之罪向朝廷呈報上去。”
“那第二個選擇是?”
“第二個選擇,本督相信你不會選。”楚歡淡淡道:“如果你沒有這個打算,不準備將物資收回,本督也不耽擱時間,給你第二條路,現在就將你逮捕下獄,而且本督相信這么大的事情,兵部司也不會只有你趙大人涉入其中,開誠布公地告訴你趙大人,本督要整頓兵部司……大力的整頓,本督應該還有這個權力,你堂堂兵部司主事都不稱職,本督懷疑兵部司還有幾個稱職的官吏。”飲了一口茶,放下去茶杯,冷視趙信,“趙大人,你的選擇是什么?”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