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泉行轅。
大秦各州府,都設有行轅,用最通俗的話說,就是用來接待外地官員的館驛,作為西關府城的行轅,雖然規模比不上云山行轅那般秀麗優美,卻也頗有幾分氣派。
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回廊曲折,一片靜怡之態。
西梁人雖然曾經一度占據過朔泉城,但卻對朔泉行轅算是手下留情,并沒有縱火焚燒,西梁人撤退之后,官府倒是將朔泉行轅簡單地修整了一遍,不過西北兵荒馬亂,倒是沒有什么官員往這邊過來,所以在琉璃夫人前來之前,行轅倒是一直空著。
楚歡來到行轅的時候,剛過晌午。
進到行轅,卻是得知琉璃夫人并不在住所,而是在行轅南邊的一處樓閣之內,楚歡隨之來到這處樓閣,雖說行轅距離總督府不遠,但是楚歡這倒是頭一次來到行轅,見到那處樓閣,便知道那是行轅之內最高的一處樓閣,最是適合看風景。
行轅曾經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假山花圃錯落有致,這處樓閣處在青蔥綠樹之間,樓臺前則有一處花池,花池之中,竟是荷花盛開,翠綠一片,十分的怡人,一陣清香撲面而來,倒是讓人心曠神怡,楚歡倒是有些錯愕,這行轅的風景,到似乎比他的總督府還要優美許多,想不到這朔泉城內,還有這樣一處好地方。
樓臺宮闕,造型美觀,一塊突出的觀臺從樓下便能看到,那觀臺邊上有白色的圍欄,楚歡輕步上樓來,還未到得觀臺,就聽到觀臺那邊傳來聲音道:“陽光太毒,這邊的陽光不比關內,曬的時間長了,就能壞了皮膚……!”
聲音優美動聽,正是琉璃夫人的聲音。
楚歡輕步走過去,卻見到觀臺一邊掛著鵝黃色的紗簾,借以抵擋陽光,那紗簾軟軟如同垂柳,在清風之中,微微飄動,充滿了宮闈婉約之感。
此時卻見到琉璃夫人正躺在一張湘妃椅上曬太陽,陽光透過那道輕紗,變的溫和起來,整個觀臺上都籠罩著一層美麗的鵝黃色,眼前的色彩是如此的鮮亮艷麗,湘妃椅上的佳人尤其動人,烏黑的青絲、白皙的肌膚、桃紅的胭脂泛著珍珠粉的光澤,青色的衣邊、淺綠色的裙裾,就宛若是一副古色古香的工筆畫,仿佛在紙上,又仿佛在夢幻之中。
琉璃夫人的衣裙料子,又軟又輕,仰躺在湘妃椅上,橫陳的身體輪廓就展露了出來,豐腴柔軟的胸脯向兩邊自然流動,動感十足,平緩的腰身曲線亦是分外流暢,裙子因為向下垂去,那兩條修長的腿也有所展示,弧度有沒,完美無匹。
看到琉璃夫人那極具流暢動感的豐腴胸脯,楚歡的腦中立時就想到了在蘇府的那一次,當時陰差陽錯,誤抓美人胸,此時甚至依然能夠回憶起胸脯的柔軟和彈性,那種感覺實在太過美好,很難讓人忘記。
似乎聽到了腳步聲響,琉璃夫人微微側過螓首,一雙明媚的眼眸子看著楚歡緩緩走近過來,那顛倒眾生的絕美臉龐之上,微微泛起一絲讓萬物感動的微笑,楚歡幾乎不敢看她的臉,倒不是因為想起那天晚上的冒犯,而是琉璃夫人的美,給人一種壓力感。
也許五官只要長的精美的就可以稱之為美人,但是每一種搭配,就會給人形成一種獨特的感覺,但是在所有的感覺之中,琉璃夫人五官和臉型的搭配,顯然是真正地達到了美麗的極致。
通常從官家出來的女人,特別是琉璃夫人這樣的聰明女人,都會有一種洞察世事的感覺,而這樣的感覺,總是免不了帶著一種塵世風塵味,這是與閱歷有關,閱歷的本身,就是紅塵的浸染。
只是琉璃夫人顯然很獨特,她就沒有絲毫的煙火風塵之氣,她像是精雕細作的仙子,又或者說,她本就是仙子,明澈純凈,出塵脫俗。
“夫人喜歡曬太陽,這是個好習慣。”楚歡看到眼前這一幕如同畫卷般優美的景象,感覺心跳要加快,急忙出聲壓下自己的心跳:“只可惜關外很難有那種柔和的陽光。”
琉璃夫人微微坐起身來,沒有絲毫的冒然,每一個動作都是異常的優美,本來流向兩邊的豐腴胸脯,在坐起身的時候,重新挺拔起來,微笑道:“楚公傅今日真是好閑,怎么有功夫來這里?知道你打了大勝仗,本來該去向你道喜,只是害怕打擾了你的時間,所以倒不敢冒犯去拜訪。”
她的目光如水,最平靜的水。
楚歡笑道:“夫人客氣了,你也知道,我是文不成武不就,承蒙圣上錯愛,才會在這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琉璃夫人輕柔一笑,笑如春風,“楚大人這個比喻似乎不恰當,你春風得意,說什么也不會去做和尚的。”抬手指著旁邊的一張椅子,道:“本來你是主人,今日琉璃就反客為主,借花獻佛請楚公傅大人坐一坐了。”
楚歡走了過來,眼角已經瞥見了站在觀臺邊上的鬼刀田候,雖然他并沒有將目光去正視田候,卻已經感受到田候目光中的犀利寒意。
楚歡并不在乎。
田候對自己一直有成見,楚歡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這位鬼刀統領的腦子里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會對自己充滿如此敵意。
楚歡坐了下來,一陣清風微過,帶著林中樹木的清新氣息,同時也帶著一陣清清的香味,很好聞的氣味,楚歡已經很習慣這種味道,這是琉璃夫人身上特有的幽香,不濃郁,卻讓人聞著很舒服。
他此時正對著琉璃夫人,能夠清晰看到那絕美的臉龐,琉璃夫人是個并不喜歡化濃妝的女人,但是卻善于修飾細節,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看到她指甲上畫著精致的花紋,色澤也是不同,那細細的柳眉,顯然也是精細地修過,但是肯定沒有用畫筆描眉,豐潤的嘴唇上色澤并不重,卻看起來十分光滑潤澤,至若肌膚,或許全天下也只有琉璃夫人有資格不去增加任何的修飾,因為她的肌膚白膩光滑,不需要任何的修飾。
于是只要略微地修飾一下,又或者說,不需要任何的修飾,她就可以這般的艷麗脫俗。
烏黑柔亮的秀發,紅潤的唇,皓白的齒,雪般的肌膚,鮮亮、美麗、純凈、高貴的一個女人,她似乎代表了人世間最美好的一面。
她就是一首詩。
楚歡甚至有一種錯覺,與琉璃夫人坐在這樓閣觀臺之上,自己似乎也成了畫卷的一部分,優美恬靜,充滿了溫馨。
只是美好的事物,總是難免長久不了,楚歡尚未融入這種唯美的氛圍,身邊已經想起田候冷冰冰的聲音:“看來楚大人雖然高官厚祿,卻忘記了規矩!”
楚歡頭也不回,只是淡淡笑道:“田統領何出此言?”
“這里是夫人所居之所,你沒有經人通報,就擅闖此處,難道不是對夫人的不敬?”田候在身后冷冷道。
楚歡甚至感覺到一股寒氣在身后飄蕩。
楚歡嘆道:“其實本督反倒要問田統領,殿下讓你護衛夫人,不知道你是怎么護衛的?本督一路行來,雖然偶見護衛,但是卻無一人向這邊示警,這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還有你田統領,本督上樓之時,堂而皇之,你卻沒有絲毫察覺,任由本督來到夫人身邊,如果今日不是本督,而是一名刺客,你現在已經是嚴重失職了。”
田候皺起眉頭,冷笑道:“如果換做是刺客,此時已經血濺此樓!”
“如果本督是刺客呢?”楚歡立刻反問道,“如果本督是刺客,現在夫人豈不是很危險?”
田候一怔。
“田統領,你好歹也跟隨太子殿下多年,身為一名護衛,還是警覺一些的好。”楚歡輕嘆道:“夫人的安危十分重要,不可有絲毫馬虎,你也不能相信任何人,難道就因為本督的身份,你就疏于防范,這……是不對的。”含笑看向琉璃夫人,微笑道:“夫人,你覺得我所言是否有道理?”
田候眼中劃過寒芒,盯著楚歡的腦后,冷笑道:“難道你是刺客?”
“我是不是刺客,是一回事,你警不警覺,是另一回事。”楚歡搖頭,臉上一副無奈之色,“夫人,看來田統領護衛不周,我這邊倒是有些能人異士,夫人若是覺得不安全,我大可以調些人來加強這里的防衛。”
田候雙手握拳。
楚歡習練過《龍象經》,早已經是今非昔比,他的腳步輕盈如云,上樓之時,又特地放輕腳步,田候雖然刀法出眾,而且十分警覺,在楚歡上樓之時,竟真是沒有感覺到楚歡出現,直到楚歡出了樓口,田候這才察覺有人過來,只是見到楚歡,自然不會覺得需要防范。
楚歡一番話,那明顯是說田候護衛不周,這對田候來說,當真是極大地恥辱。
他牙關咬起,琉璃夫人已經輕笑道:“田統領護衛很得力,公傅大人不用費心,有他在我身邊,我很安全。”
田候聞言,眼中顯出異色,更是帶著一絲感激。
“公傅大人今日不只是過來曬太陽吧。”琉璃美目流轉,顧盼生兮,“卻不知公傅大人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楚歡微微一笑,道:“夫人說笑了,哪敢有什么指教,不過倒真是有一事要找尋夫人。”
“哦?”琉璃瞧見自己的裙子微微散開,一只芊芊玉手微微扯了扯裙子蓋住修長的,動作優雅風韻動人,“不知公傅大人說的是什么事情?”
楚歡道:“此事倒是不好讓不相干的人知道,夫人,不知道是否能夠遣退左右?”
此時這觀臺之上,只有三人,除了楚歡和琉璃夫人,就只有田候,楚歡的意思,分明是讓田候退下去。
田候臉色一寒,沉聲道:“田某要時刻護衛夫人……!”
不等他說完,楚歡已經淡淡道:“本督現在讓你退下,有大事要與夫人相商,你還要留下來嗎?你想聽到些什么?”
田候牙關緊咬,雙拳緊握,青筋暴徒,琉璃卻是微微一笑,向田候溫言道:“田統領,我有些口渴了,你去讓人做碗百合湯來。”
田候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終是狠狠瞪了楚歡一眼,無可奈何退了下去。
等田候退下,琉璃夫人才輕嘆一聲,幽幽道:“公傅,田候性情古怪,你也不用和他一般計較,你素來心胸寬廣,有些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楚歡笑了一笑,已經從身邊拎起一只包裹,放在觀臺上的小桌子上。
“公傅這是何意?”琉璃妙目看著桌上的包裹,有些奇怪,“這是要送我禮物嗎?難不成你今日是來賠罪?”
楚歡一怔,反問道:“賠罪?唔,我何時得罪過夫人?”
琉璃卻是臉頰微紅,扭過頭去,望向觀臺之外,輕聲道:“沒……沒什么……!”她雖這樣說,但是神情看起來卻帶著幾分羞赧,有些拘束。
楚歡此時卻已經明白,琉璃夫人所說的賠罪,肯定是指在蘇府誤抓美人胸事件,頓時也有些尷尬,心中卻是想著:“我沒有忘記那件事,原來她也沒忘!”心里竟是生出一種極為奇特的感覺,似乎有些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