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愛憐看著自己的女兒,向孫博柳問道:“你在府里找尋了?沒有林姑娘的下落?”
孫博柳道:“小人找尋了府中大部分地方,只是大人有過吩咐,不敢驚動了大家……一直不曾見到林姑娘的蹤跡。”頓了頓,道:“如果林姑娘還在府中,小人覺得她必定已經回來,小姐一直沒有吃東西,林姑娘也放心不下的。”
楚歡更是疑惑,問丫鬟道:“林姑娘臨走之前,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丫鬟想了一下,才道:“林姑娘走前,一直抱著小姐,奴婢怕她累著,想要幫她,她也不讓,一直看著小姐……她走的時候,好像……好像流了眼淚。”
“眼淚?”
丫鬟點頭道:“是,奴婢也不敢多問,只看到小姐眼睛泛紅,流了眼淚,她……她走的時候,讓奴婢好好照顧小姐,好像還有什么話要說,卻并沒有說出來,離開之后,就在也沒有見到她。”
孫博柳在旁道:“大人,小姐這樣下去也不成,一直啼哭,且不說遲早會被府里的人聽到,小人只擔心這樣會哭壞了小姐的嗓子。”
楚歡微一沉吟,將孩子遞給丫鬟,快步進到屋內,只見到屋內的擺設依然是整潔有序,此時屋內空空蕩蕩,已沒有伊人蹤跡。
屋內有梳妝臺,楚歡翻找了一陣,并無發現,他心中只覺得,如果林黛兒真的就此離開,總要給自己留下書信。
“你們在屋內可瞧見林姑娘的書信?”楚歡問道。
“林姑娘屋內的東西,我們不敢亂動。”丫鬟在后面道。
楚歡翻找片刻,走到床邊,掃了一眼,很快就瞧見枕頭下面露出一角,掀開枕頭,下面果然是邡了一份書信。
他急忙拿起打開,只見到里面寥寥幾字。
“恩怨兩清,善待孩子!”
僅有八個字,楚歡卻只覺得心往下一沉,這封信在這里,也就表明林黛兒卻是已經離開了總督府,他又是惱怒又是擔心。
惱怒于林黛兒的倔強,她剛剛產下孩子不足幾日,還沒有滿月子,這就離開,身體必然是虛弱不堪,擔憂林黛兒身體太過虛弱,她舉目無親,如今也沒有可以投靠的人,如今孤身在外,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孫大夫,你去辦兩件事情,第一,將仇如血叫過來,便說我有急事找他,然后去稟報夫人,讓她趕緊過來,第二件事,趕緊派人去城中找尋奶媽。”
孫博柳立刻稱是,急忙退下。
楚歡呆坐在屋內,耳邊是孩子的啼哭聲,心中卻是極其復雜,他之前其實也一直擔心林黛兒有朝一日會離開自己身邊,但是因為孩子的存在,楚歡也一直以為,等到孩子出生,身為母親,林黛兒那倔強的性子必然有所改變,也不會舍棄孩子離開。
可是最終,那倔強的女子終究還是離開。
他心中有些惱怒,林黛兒連孩子也不顧,就此離開,讓他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卻也明白,林黛兒對自己似乎一直沒有太大的好感,留在這里,其實也就是想要將孩子生下來。
正如信上所說,在林黛兒看來,孩子生下來之后,兩人的恩怨就算一筆勾銷,兩不相欠。
他實在擔心林黛兒的處境,黛兒早產,已經證明她的身體狀況出現問題,如今產子才過幾日,正是身體最為虛弱的時候,這種時候離開,在這還不太平的西北,實在不知道她會遭遇一些什么。
素娘比仇如血早到一步,看到嬰兒,大是吃驚,楚歡也沒有太多時間解釋,道:“素娘,這些事情,回頭再向你仔細解釋,你現在將孩子先帶過去,好生照顧,我已經讓孫大夫去找奶娘,等找來之后,先讓奶娘哺乳孩子。”
素娘尚不清楚怎么回事,仇如血隨后便已經到來,仇如血見到眼前的情景,也有些錯愕,楚歡也不多解釋,開門見山問道:“你以前是刀客,不知是否擅長追蹤?”
“追蹤?”仇如血奇道:“大人要追蹤誰?”
“這里有痕跡,從這里開始,幫我追尋一個人,我們一定要找到她。”
時當黃昏,天地一片陰霾,烏云忽然間就席卷到天幕,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毛毛細雨就已經從天上飄灑下來。
林黛兒一身男裝,行走在細雨之中,她的臉色看起來十分蒼白,抬頭望著天幕,細雨打在她的臉上,衣裳已經被細雨打濕。
在小道之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天色也已經昏暗下來,她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不知道前路到底在何方。
腦中卻還是想著剛剛出生的孩子,她幾次想要回轉去,可是每一次停下來,終究還是沒能轉身往回走。
孩子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與楚歡的結合,本就是迫不得已,可是一次無可奈何地錯誤,卻造就了新的錯誤。
在很早的時候,當她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楚歡的骨肉,幾次想放棄這個孩子,可是天然的母性,卻還是讓她最后無法下定決心。
無論和楚歡有什么恩怨,孩子本身是無辜的的。
遠方出現一絲光亮,林黛兒感覺身上十分的疲軟,而且從頭到腳,都有些發涼,那一雙本來結實有力的腿,如今也有些無力。
道路邊上,竟然有一處木棚,外面掛著一面木牌,這里卻是一處道邊的茶棚。
這種地方,以前在西北很多,一些偏僻的地方,都會有人開設一間茶棚,方便來往的行人歇歇腳,不過后來西梁人打進來,這種茶棚也就越來越少,幾乎不見。
好在楚歡上任之后,除匪安民,西關的情況已經大有好轉,這類茶棚,也漸漸開設起來。
茶棚內并無其他客人,是一對中年夫婦在經營,看到林黛兒過來,婦人已經走到門前,不到四十歲年紀,也就三十五六歲,看上去慈眉善目,招呼道:“公子,外面下了雨,先進來歇歇……這里有熱茶,看你也趕了很長的路,十分疲累,吃點東西。”
林黛兒向里面打量幾眼,里面的擺設十分簡單,穿著粗布衣裳的中年漢子看上去十分憨厚,正在那邊生火。
林黛兒進了棚內,在一張桌邊坐下,婦人微笑問道:“公子要吃些什么?這里簡陋,有烙餅,還有面條……!”
林黛兒有些恍惚,聽得夫人這樣問,才知道自己確實已經餓了,正想要些東西吃,忽然想到自己身上的銀子似乎不足,她離開總督府的時候,并沒有帶銀子在身,唯一值錢的,也就是之前為了女扮男裝,懸掛在腰間的一塊玉佩。
只是她離開總督府已經三日,一路走下來,途中少不得要用盤纏,第一天吃飯的時候,就用玉佩當做食費,當時那店家顯然也看出黛兒精神恍惚,找來的銀子,遠遠不止玉佩本身的價錢,只是黛兒無心在這上面,剩下的銀子,在這里幾日間,已經是用盡,此時可說是身無分文。
意識到這一點,黛兒無可奈何,只能起身來,便要離開,那婦人顯然也看出端倪,笑道:“公子不用多想,身上沒有帶銀子,東西還是要吃的,出門在外,誰能沒個難處……!”回身道:“當家的,給公子弄完面條,再來兩張烙餅……!”
那漢子倒是實誠,答應了一聲。
林黛兒勉強笑道:“多謝你,欠你的銀子,會還給你。”
婦人笑了笑,正要轉身過去,忽聽得馬蹄聲響,細雨之中,幾匹快馬飛馳而來,到得茶棚外面,都是勒住了馬。
婦人急忙迎過去,熱情道:“幾位是要在這里歇歇腳嗎?”
來者共有三騎,衣著普通,但是腰間卻都配著刀,大秦早就發布刀狩令,民間禁止私造兵器,就更別說佩戴兵器在身。
只是如今的西北,不同尋常,所謂的刀狩令,在西北已經沒有多少人顧忌,南來北往佩帶武器的人并不少。
三人看上去就不似善茬,翻身下馬來,頭先一人的雙眉之間,竟然還有一顆黑痣,吩咐同伴拴好馬,打量婦人幾眼,眼睛盯在婦人十分豐滿的胸脯上,嬉皮笑臉問道:“不錯,咱哥兒幾個趕路碰上雨,在這里歇歇,老板娘,你這里有什么好吃的?”
婦人見到黑痣人面色不善,那雙眼睛瞅著自己胸脯看,便有些害怕,卻還是勉強笑道:“有熱茶,有面條,還有烙餅,幾位想要吃點什么?”
黑痣人摸著下巴一撮胡須,笑嘻嘻問道:“可有饅頭吃?”
“沒有。”婦人搖頭道。
黑痣人嘿嘿笑道:“老板娘喜歡騙人?我就瞅著有大饅頭,難道你要藏著?”
婦人勉強笑道:“客官說笑了,這里沒有饅頭,只有面條和烙餅……!”
黑痣人卻是膽大包天,伸手往那婦人的胸脯抓過去,嬉皮笑臉道:“這下面不就是兩團又大又白的大饅頭?老板娘,可不能睜眼說瞎話,我都瞧見了。”
那婦人急忙后退,棚內憨厚的漢子見狀,已經上前來,雖然惱怒,但是看到對方是三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壓住怒火,陪笑道:“幾位客官里面請,有剛烙好的烙餅,外面雨大,天冷,吃了熱熱身子。”
黑痣人斜眼看了那漢子一眼,道:“爺們今天就要吃饅頭,什么狗屁烙餅,哥兒幾個今天沒興趣……!”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丟給漢子,道:“這是用來賣饅頭的銀子,收了我銀子,那兩團饅頭,哥兒幾個今天就要吃個夠。”
此時另外兩人也上前來,都是嬉皮笑臉。
漢子臉色沉下來,道:“對不住幾位,這里不做饅頭,你們還是去別處尋。”拉了妻子的手,便要進去,“嗆”的一聲響,一把刀已經從后面架在漢字的脖子上,黑痣人冷笑道:“你是舍不得饅頭要舍命?”
婦人頓時變色,失聲道:“不要……!”
“不想他死,就乖乖把饅頭孝敬出來。”黑痣人嘿嘿笑著,伸手去摸婦人的臉,“年紀是大了些,不過荒郊野外,有兩團大饅頭,倒也可以將就……!”
那漢子怒火攻心,顧不得大刀架在脖子上,抬開黑痣人摸向妻子臉龐的手,罵道:“你們要是亂來,老子和你們拼了……!”
黑痣人已經抬起一腳,踹在漢子的謠腰眼,那漢子慘叫一聲,翻倒在地,黑痣人順手扯過婦人手臂,笑道:“來,銀子付了,老子要驗貨。”將那婦人往邊上一扯,旁邊一名同伴立時抓住婦人兩手,從后面押注,黑痣人一手握刀,另一只手已經往婦人的胸脯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