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存孝瞥了那人兩眼,軒轅勝才坐著抬起頭,唇邊露出一絲淺笑,卻并沒有放下手中的匕,依然很細致地擦拭,很隨意地道:“盧兄弟到了?”
軒轅勝才在戰場上雖然勇悍,可是平時為人卻十分隨和,盧存孝被派到甲州之后,軒轅勝才平日里倒也沒有因為他的出身而有絲毫的怠慢,稱兄道弟,關系倒也是頗為和睦。
盧存孝在軒轅勝才面前,倒也不敢失了禮數,拱手道:“得到將軍的傳喚,立刻趕來,不知將軍有何吩咐?”
軒轅勝才見盧存孝一臉疲態,嘆道:“這陣子可是辛苦你了!”
“不敢!”盧存孝依然恭敬道:“各處駐軍總體并無差錯,有幾個怠慢之人,已經被卑職懲處將軍怎地也到了這邊來?莫非有緊急軍務?”
軒轅勝才抬手道:“先坐下說話。”
盧存孝看了那中年人一眼,終是坐一旁坐下。
那中年人卻是打量盧存孝,隨即笑道:“軒轅將軍,這位便是那位勇悍無比的盧存孝盧偏將嗎?”
“正是盧兄弟。”軒轅勝才終于將手中的擦布丟下,向盧存孝道:“盧兄弟,這位大人,你應該沒有見過吧?”
盧存孝聽軒轅勝才稱呼中年人為大人,只是西北高層大部分他也認識,甲州的頭頭腦腦即使不熟悉,卻也大都照過面,記憶中并無此人,但是卻也不敢失禮,拱手道:“在下盧存孝,敢問大人!”
不等他說完,軒轅勝才已經笑道:“這位是禮部右侍郎黃大人!”
黃侍郎沖著盧存孝拱了拱手,笑道:“鄙人黃凃,聽軒轅將軍提起你的勇名,一直想見一見,今日一見,果然是一條好漢子。”
盧存孝卻是皺起眉頭來,向軒轅勝才問道:“軒轅將軍,甲州禮部衙門的官員,卑職也都見過,這位黃侍郎!”
“黃侍郎是京部官員,可不是地方上的戶部衙門可比。”軒轅勝才放聲笑道:“這可是真正的京官!”
盧存孝臉色驟變,霍然站起,沉聲道:“軒轅將軍,你莫非是在開玩笑?”
軒轅勝才手上把玩著匕,斜睨了盧存孝一眼,反問道:“盧兄弟難道覺得本將是在開玩笑?”
盧存孝隨意一拱手,淡淡道:“卑職還有公務在身,恕卑職不能奉陪!”轉身便走,軒轅勝才沉聲道:“盧存孝,你要謀反嗎?”
盧存孝肩頭抽動,也不回頭,雙拳卻是握起,冷冷道:“軒轅將軍,本將不知道你說的謀反是何意?如果是說背棄楚督,卑職這條命是楚督所贈,那是腦袋掉了,也不會背棄楚督,如果軒轅將軍指的是秦國昏君,卑職實話實說,我是早就謀反了,可不是在今天。”
軒轅勝才大笑道:“盧存孝,楚歡也是大秦的臣子,你背叛大秦,與背叛楚歡有何不同?”
盧存孝緩緩轉身,神色冷峻,雙目犀利,盯著軒轅勝才,道:“卑職倒想問一問,如果秦國將楚督當做臣子,為何要封鎖西谷關?如果秦國要將西北百姓當做他的子民,卻為何不聞不問,眼睜睜地看著大批的百姓活活餓死?”
黃侍郎卻是皺起眉頭,咳嗽兩聲,起身道:“盧偏將,百姓受苦,罪不在朝廷,而是盜賊作亂,禍害百姓!”
“哦?”盧存孝放聲大笑:“盜賊作亂,禍害百姓?黃侍郎既然知道盧某,當然也知道我的出身,盧某就是亂匪出身,不過不是因為想要禍害百姓才入草為寇,而是因為秦國暴虐,逼迫老子落草。”他話語粗俗起來,臉上滿是憤怒之色,“你既然是禮部侍郎,是個讀書人,應該比我們這些粗人更懂道理,不是因為亂匪才讓秦國百姓受苦,而是因為秦國暴虐,才讓百姓落草為寇,這么淺顯的道理,你一個禮部侍郎卻要顛倒黑白,老子實在不知道你們這些讀書人讀的都是什么狗屁文章。”
黃侍郎變了顏色,眼角抽動,軒轅勝才瞥了黃侍郎一眼,終是緩緩站起身來,凝視盧存孝,緩緩道:“盧存孝,楚歡獨霸一方,為患朝廷,朝廷如今要勵精圖治,這等反叛之賊,自然是要剿滅的。你也算是條漢子,只要你愿意效忠朝廷,本將保證你前途無量,如果執迷不悟,只能為楚歡陪葬。”
盧存孝瞳孔收縮,禁不住后退兩步,一只手已經滑到了腰間,他平日里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巨斧隨身攜帶,而是佩刀在身,此時摸到腰間,才現入帳之前,佩刀已經被解下,心下更是一沉,陡然間明白什么,冷笑道:“原來如此,軒轅勝才,原來原來你是要背叛楚督!”
“背叛?”軒轅勝才笑道:“盧存孝,難道你不知道本將的出身?本將乃是軒轅世家的子弟,軒轅世家誓死效忠大秦帝國,對我而言,效忠的只有帝國,楚歡如果是大秦的忠臣,本將可以聽他號令,可是他若反叛朝廷,本將又如何能容得下他?”
“軒轅勝才!”盧存孝厲聲喝道:“楚督對你待若兄弟,信任有加,將甲州托付于你,你竟然竟然!”他雙目噴火,赤手空拳,緊握雙拳,指關節咔咔作響。
軒轅勝才凝視著盧存孝,嘆道:“楚歡待我不薄,說到底,不過是讓我為他所用,至若兄弟情義,比起帝國的利益,實在不值一提。盧存孝,你雖然讀書不多,但是也應該聽過一句話,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楚歡想要與帝國對抗,終究是自取滅亡,你盧存孝勇武過人,朝廷正是用人之時!”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盧存孝打斷道:“軒轅勝才,秦國連京城都已經丟失,如此帝國,已經是名存實亡,天下百姓,受盡秦國之苦,如果還要為秦國賣命,那才是自取滅亡。”看了黃侍郎一眼,道:“你若是殺了這狗官,繼續效忠楚督,今日之事,我可以當做沒看見。”
黃侍郎眼角抽搐的更是厲害,軒轅勝才卻已經緩步向盧存孝走過來,盧存孝全神戒備,眼見軒轅勝才一步步走過來,盧存孝冷聲道:“軒轅勝才,你想做什么?難道還想殺了我?”
“冥頑不化,也就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軒轅勝才目露寒光,“盧存孝,不是本將不給你機會,是你自己自尋死路!”話聲未落,身體前欺,手中匕已經照著盧存孝胸口直刺過去。
盧存孝厲喝一聲,退下橫掃,照著軒轅勝才的下盤掃了過去。
黃侍郎見兩人動起手來,急忙退到角落處,只見到軒轅勝才和盧存孝拳來腳往,盧存孝拳腳功夫稀松平常,卻是十分生猛,軒轅勝才卻是動作敏捷,甫一交手,黃侍郎便是不懂武功,也看出軒轅勝才明顯占據上風。
盧存孝拳勢雖猛,但是與軒轅勝才的功夫還是相差了一截子,更加上盧存孝赤手空拳,軒轅勝才卻是手握一把匕,更是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砰!”
軒轅勝才瞅準一個空檔,一腳踹在了盧存孝的胸口,盧存孝整個身體頓時飛出,從帳門處飛了出去。
軒轅勝才如影隨形,也緊跟著沖了出去,黃侍郎見狀,雖然心下有些緊張,卻也是快步跟出帳外,卻見到軒轅勝才已經是單膝壓在盧存孝胸口,匕頂在了盧存孝的咽喉之上。
黃侍郎松了口氣,掃了一眼,只見到隨同盧存孝前來的幾名親兵,不知何時已經被軒轅勝才的部下控制住,幾名親兵都被大刀架在脖子上,雙手亦都被反綁。
瞧著情形,自然是大局已定。
盧存孝被軒轅勝才壓在身下,喉嚨被匕頂著,不能動彈,卻還是破口大罵道:“軒轅勝才,你個不知廉恥的叛賊,今日我死在你手里不打緊,楚督必然會將你碎尸萬段。”
軒轅勝才哈哈笑道:“碎尸萬段?盧存孝,用不了幾天,我的兵馬就會殺進朔泉城,楚歡宅里不是還有一大堆子家眷嗎?好得很,本將就先將他的家人碎尸萬段,讓他明白反叛朝廷的下場。”
“軒轅勝才,你不得好死,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盧存孝厲聲暴喝。
軒轅勝才冷笑道:“即是如此,本將就先讓你做鬼,看你如何不放過我。”手臂抬起,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刺落下去,正刺在盧存孝胸口。
匕刺入盧存孝胸口一剎那,黃侍郎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盧存孝身體抽搐數下,終是不再動彈,軒轅勝才拔出匕,匕上沾滿鮮血,他在盧存孝身上將匕的鮮血擦拭干凈,緩緩站起身來,轉頭看了黃侍郎一眼,黃侍郎勉強一笑,看了盧存孝尸體一眼,只見到盧存孝一動不動,火光之下,胸口鮮血殷虹一片。
“來人,拉下去,找個隱蔽的地方先埋了!”軒轅勝才收起匕,揮了揮手,便有兩名兵士上前來,將盧存孝的尸拖了下去。
軒轅勝才走到黃侍郎旁邊,含笑道:“黃大人,盧存孝一死,甲州再無障礙,甲州兵馬,如今都在我掌握之中。”
“軒轅將軍,盧存孝被殺,不會走漏風聲吧?”黃侍郎低聲問道。
軒轅勝才搖頭笑道:“你放心,我召他來見時,是說有機密要事相商,令他不要告訴別人,不會有人知道。”
此時一名兵士上前來,拱手輕聲道:“將軍,那幾人如何處置?”
他所說的,自然是指盧存孝的那幾名親隨。
軒轅勝才回頭瞧了一眼,只見那幾名親隨都是呆若木雞,顯然對生在眼前的一幕還不敢置信,冷冷一笑,輕聲道:“帶下去,掩埋盧存孝的時候,順便將這幾人也一起活埋了,他們既然跟隨而來,就讓他們陪著盧存孝一起進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