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鑫信心滿滿,通州城在最快的時間之內,已經是戒備森然,實際上通州城在趙廣慶時代,還頗有些混亂,但是此后徐從陽親自坐鎮,在籌備西北錢糧運轉的空隙,對通州城的各項設施以及民心也都進行了改善,當時時局緊張,徐從陽倒也是一度下令加固通州城的防守,城墻也都進行了一定的加固。
等到徐從陽離開之后,衛天青亦曾坐鎮一段時間,蕭規曹隨,按照徐從陽的部署,對通州城繼續進行了改善。
此時通州城各門緊閉,徐慶頒下了命令,從城中抽調壯丁,更是承諾擊退西北軍之后,將會按照人頭給予賞賜,通州城倒也不乏世家大戶,卻是將自己的護院家仆派上了城頭,這固然是因為徐慶承諾的賞賜,但是最主要的緣由,卻是因為城中的士紳大戶心里清楚,如果被西北軍攻破通州城,他們放手搶掠,首先遭殃的就是自己這些豪門大戶。
分散在通州各處的采礦場已經是顧不上,也來不及將所有分布在外的人都撤回來,胡鑫只能將手頭上現有的兵力分派到各門,西北軍打西邊兒來,西門自然是防守的重點,在此部署的通州州軍兵力過半,上到城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雖然尚不見西北軍的蹤跡,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危險正在逼近。
正午時分,陽光灑射大地,城頭的守軍終于瞧見,西方的地平線,出現了黑壓壓的影子,最先出現的是一隊步兵,排成兩隊,如同兩道人墻一般,正往通州城方向緩緩而來,這些步兵都是穿著秦軍甲胄,卻是程易實手下那些投降的兵士。
在步兵后面不遠,則是一列列騎兵隊伍,陣容齊整,緩慢推進。
西北軍螞蟻般蔓延過來,處在軍陣之中的楚歡氣定神閑,向遠處的通州城望了過去,對于這座城池,楚歡并不陌生,甚至是十分熟悉,他目光敏銳,已經看到通州守軍涌在城頭之上,伏低了身子,一排排,一列列地嚴陣以待。
所有人均是躲在城垛之后,死死盯著撲面而來的西北軍,生死搏殺,一觸即發。
長矛短刀泛著令人心寒的光芒,星星點點,整個通州城,弓搭箭、弩繃弦,已經如同刺猬一般,豎起了全身的硬刺,坐等著西北軍的到來。
城頭之上,胡鑫握緊了拳頭,雖然他對守住城池頗有信心,而且通州已經商議好了對策,但是看到來勢洶洶陣容齊整的西北軍,心下卻還是有些忐忑。
徐慶趴在城垛后面,望著緩緩逼近過來的西北軍,雖然西北軍力并不算龐大,但是看在徐慶眼中,卻心下卻還是有些發寒,臉色微顯蒼白,扭頭看著胡鑫,低聲問道:“胡千戶,守住通州,可全靠你了。”
胡鑫一拱手,“大人放心,你看他們,果真沒有攻城武器,難道就憑這些騎兵,能沖破城門?”
徐慶點點頭,卻見胡鑫臉一沉,忙問道:“胡千戶,出了何事?”
“大人,他們他們停下了。”胡鑫皺起眉頭,“您看看!”
徐慶探頭從城垛望過去,只見到西北軍果真停下了步伐,距離城池不到數里之外,包括作為先頭部隊的秦軍俘虜,也都已經停下了步子。
“胡千戶,他們這是葫蘆里賣什么藥?”徐慶皺眉道。
胡鑫搖搖頭,卻是道:“不管他們耍什么花樣,咱們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人放心!”卻是向其他地方望過去,蒼茫大地之上,卻也并無見到其他軍隊,信心頓時又增添了幾分。
忽聽得有人叫道:“千戶大人,他們有動靜!”
胡鑫一只手立刻按住刀柄,抬眼望去,卻見到從西北軍陣之中,飛馳出一隊人馬,不過六七騎之眾,城頭少量的弓箭手已經張弓搭箭,對準了來騎,胡鑫只覺得有些古怪,抬手道:“沒本千戶之令,都不要輕舉妄動。”
來騎飛馳到城下,只見數名騎兵簇擁著一名騎兵將領,那將領黑盔黑甲,手持長槍,到得城下停住,徐慶看得清楚,顯出疑惑之色,胡馨低聲道:“大人,恐怕是要來勸降了。”
“哦!”徐慶一怔,卻聽得城下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本將乃西北許邵,求見通州知州徐慶徐大人!”
“大人,是找您。”胡馨低聲道:“是否要與他們對話?”
徐慶正要擺手,忽地想到什么,卻是起身來,整了整衣衫,站在城垛邊上,高聲道:“本官就是徐慶,不知有何貴干?”
許邵笑道:“徐大人,你是個聰明人,我西北大軍兵臨城下,你應該知道我們想做什么,兩軍交戰廝殺,難免生靈涂炭,將士傷亡慘重,我們楚督仁善寬厚,不想讓兩軍將士白白死傷,所以特意向徐大人建議,不如開城投降,以和為貴。”
“開城投降?”徐慶冷笑道:“真是笑話。圣上對楚歡隆恩浩蕩,此人卻狼子野心,忘恩負義,對朝廷的厚恩置若罔聞,不思報效朝廷,卻在西北謀反,他若是知道悔改,朝廷或許還能從輕發落,若是一意孤行,必將萬劫不復。”
許邵哈哈笑道:“徐大人果然是伶牙俐齒,只是徐大人怎地不想想,朝廷封鎖西谷關,視西北百萬百姓為草芥,不顧他們的死活,如此朝廷,又豈能得人心?楚督在西北兢兢業業,一心為民,如果不是朝廷昏聵,楚督又如何會憤然而起?如今我西北大軍兵臨城下,通州城兵力薄弱,若是抵抗,無疑是螳臂當車,徐大人,你為官一任,乃是通州百姓的父母官,難不成竟如此不識時務,陷通州百姓于水火之中?”
徐慶正要破口大罵,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罵出聲來。
見徐慶不說話,許邵又高聲道:“徐大人,楚督知道,你是讀書人,腦中是忠孝節義,如果就這般開城投降,難免一時想不開。不過楚督也說了,你既然是通州知州,就不能像一般的讀書人那樣腐儒不堪,既然身在其位,就該以大局為重,楚督仁義,給你半天時間考慮,到了晚上,如果還不能給個準確的答復,我西北虎狼之勢,便將輕易破城。”拱了拱手,也不多言,調轉馬頭,率隊而去。
徐慶看著許邵離去的背影,目光閃動,胡鑫卻是冷冷一笑,低聲道:“大人,他們如此慷慨,竟然給咱們半天時間考慮,這中間恐怕有詐。”
徐慶拉著胡鑫的手,走到一旁,低聲道:“胡千戶的意思是?”
“大人難道不覺得奇怪?”胡鑫低聲道:“楚歡只派了騎兵前來,可是連一架云梯也瞧不見,他這真的想要攻城?”
徐慶道:“千戶是說,楚歡另有圖謀?”
胡鑫冷笑道:“大人,依末將之見,楚歡這是虛張聲勢。他故意派出數千騎兵過來,或許就是因為他知道咱們通州防守薄弱,所以才故作聲勢,想要咱們開城投降,畢竟在他看來,兵力懸殊,咱們未必會抵抗這支兵馬,便是他拿來勸降的工具而已!”
“哦?”徐慶微微頷首道:“本官也覺得古怪。楚歡在西北先后擊敗朱淩岳和肖煥章,如此人物,當然不是泛泛之輩,他若真是要攻城,不可能只派騎兵過來!”
“所以末將以為,他給咱們半天時間,一來是心存僥幸,以為咱們可能會開城投降,另一個緣由,只怕是在拖時間。”胡鑫目光閃爍,“末將以為,楚歡的輜重隊伍,很可能還在后面,騎兵隊伍速度太快,輜重隊伍難以跟上,可是他們又擔心我們知道西谷關陷落的消息后,總督大人會增強通州防御,所以為了爭取時間,這才派出騎兵率先兵臨城下,其目的不過是讓我們不戰而降。”
徐慶雙眉舒展開來,拍手道:“不錯不錯,胡千戶,你真是一語中的,本官亦是覺得,他們拿下西谷關之前,或許并沒有想過繼而對我通州用兵,所以攻城部隊并沒有做好準備。只是他們順利拿下關隘之后,便視我們通州為眼中釘肉中刺,奈何西北道路難行,輜重部隊速度又慢,若是等著攻城部隊攻到城下,其他各處的兵馬早已經抵達通州,到時候他們根本無法攻打。所以才想到這一手,想要嚇唬我們,讓我們不戰而降。”
“他們的攻城部隊到了,總督大人這邊也早已經在通州部署重兵,只要死守城池,他們根本成不了多久。”胡鑫冷笑道:“所以今次他們才會虛張聲勢,甚至還要給咱們半日時間,否則他們若真有能耐,為何還要拖時間?”
徐慶嘿嘿笑道:“他們不知,他們固然要拖時間,咱們可也要拖時間等候援兵!”眼珠子轉了轉,低聲道:“胡千戶,本官有一個法子,將計就計,你看如何?”
胡鑫忙道:“請大人示下!”
徐慶湊近胡鑫耳邊,低語幾句,胡鑫眉角舒展開,笑道:“大人果然高明,如此一來,咱們就更有把握了,此計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