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慶領人將楚歡一行人帶到一座府邸之前,楚歡見到這府邸十分的闊氣,高墻大院,門前衛兵守衛,兩頭石雕麒麟蹲在門前,十分威武,不過楚歡倒也看得出來,這兩頭石麒麟明顯是最近才放過來,根基尚新,想來此前這里蹲放的并不是石麒麟。
費慶看來頗有權勢,進入王府卻也是暢通無阻。
進了王府之內,只見到飛彩鎏金,燦爛輝煌,瓊樓玉閣,通幽小徑,異常的秀美奢侈,而且楚歡亦能看出來,這些顯然都是裝修不久,連地面鋪的石板也都是十分的講究。
雖說費慶抓捕楚歡等人前來,可是倒也沒有太過怠慢,除了將楚歡等人的兵器繳納,并無捆綁,穿過兩道庭院,這才進入一道拱門,里面確實繁花似錦,翠意盎然,四面都是奇花異草,清香撲鼻,讓人心曠神怡。
若是換個時候,楚歡或許還真有細細賞觀一番,不過此時卻沒有那個心思,只想著這徐昶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他心下卻是計較已定,如果徐昶當真要對自己這干人動手,那么先且忍耐,見到徐昶才有機會,他雖然對徐昶知道的不多,卻也自信以自己的武功,萬不得已之時,來個擒賊先擒王,抓住徐昶,以圖眾人安全脫身。
所過之處,每隔幾步,便是全副武裝的兵丁,徐昶顯然對自己的安危看的極重,無論王府內外,都是重兵護衛。
見到繁花似錦綠意盎然的院子之后,楚歡卻已經皺下眉頭,只見到前面不遠的空地上,竟然擺放著數臺鍘刀,鍘刀都是拉開,此時天色已經黑下來,前面站著一圈兵士,一手按著腰間佩刀,一手舉著火把,將那里照的亮如白晝,火光照耀在鍘刀刀口之上,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楚歡和西門毅禁不住對視一眼,心下都是吃驚,瞧這陣勢,徐昶竟似乎真的動了殺意。
“仁王,西門毅和他手下隨從全都帶到,一個不漏。”費慶上前去,對著一個身影拱手道,此時楚歡已經發現,一人身著黃色的袍子,頭戴金冠,腰間系著玉帶,正背負雙手,背對著這邊,楚歡聽得費慶說話,心知此人應該就是仁王徐昶了。
“帶上來!”費慶一揮手,眾兵士頓時挺槍逼著楚歡等人上前,費慶冷冷道:“你們都站好了,不想死的話,都不要亂動。”
楚歡和西門毅對視一眼,一行六人一字排開站著,西門毅和楚歡站在中間,馬正等人分居左右,而金陵兵則是站在楚歡等人身后,長矛沖著眾人的背脊,不過幾寸之遙。
“本王聽說你們來了,令人妥善招待,不能有絲毫的怠慢。”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正是那金冠人發出的聲音,“楚王反秦,本王對他很是欽佩,所以對他的使者,也是十分客氣,無論楚王派你們來做什么,無論成與不成,本王都不會怠慢。”
西門毅淡淡道:“既然如此,卻不知仁王這又是何意?”
“本王兄弟姐妹不多。”仁王徐昶并不理會西門毅所言,“如今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一個弟弟。我們出自貧寒,父母也去得早,一直以來,弟弟與本王相依為命,我們一同參軍,在戰場上浴血廝殺,爭取軍功,想要出人頭地!”
西門毅等人更是詫異,不知道徐昶為何說起家常。
“便是在沙場之上,弟弟也是跟隨在本王身邊,也幸虧如此,他在戰場上幾次救過我的命。”徐昶緩緩道:“所以本王早就發過誓言,不但要給徐煜榮華富貴,而且要保他平安無事。”說到這里,那人緩緩轉身過來,借著火光,楚歡等人看的清楚,這人四十多歲年紀,長相倒與之前所見的梁國公徐煜有七八分相似,不過此人臉上的棱角顯得更為突出,如同刀削一樣,堅硬而冰冷,顯示著此人極為頑強的意志,那一雙眼眸子更是漆黑如墨,冰冷透骨,看過來之時,那目光就如同刀鋒一樣銳利。
楚歡瞧見此人長相,心下倒是有幾分喝彩,從長相看來,這徐昶還真有幾分北國壯士的氣質。
“仁王兄弟情深,讓人感佩。”西門毅見到徐昶一臉冷漠的表情,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卻還是拱手道:“黃昏時分,我也見過梁國公,國公說仁王事務繁忙,不能即刻接見,本以為還要一兩日才能見到仁王,想不到今夜仁王便即傳召。”掃了圍在四周的眾兵士一眼,又從那幾臺鍘刀之上掃過,淡淡笑道:“只是實在不明白,仁王這是什么意思?”
“抬上來!”徐昶并不回答,面對西門毅,雙目如刀,雙手背負在身后,冷冷道。
很快,便見到四名身材魁梧的兵士抬著一副擔架過來,楚歡仔細一看,心下一沉,瞳孔微微收縮,卻已經看到,在那副擔架之上,竟豁然是梁國公徐煜。
似乎是有意為之,四名兵士抬著擔架從楚歡等人身前走過,西門毅和馬正等人此時也認了出來,都是變色。
楚歡見到徐煜身上依然是穿著今日前往驛館的那套服飾,就連手上的戒指也沒有摘,但是此刻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臉色肌膚竟是發黑,徐煜雖然皮膚本就有些黝黑,但是現在的肌膚宛若炭墨一般,不但肌膚泛黑,而且臉龐浮腫,嘴角甚至還有溢出的血跡。
楚歡心上倒吸一口冷氣,他自然看得出來,徐煜明顯已經死了,而且看樣子,竟然是被毒死。
徐煜黃昏時分才去過驛館,離別至今,甚至不到兩個時辰,楚歡萬萬沒有想到,這短短時間,徐煜便已經成了死人。
他此時已經明白過來,徐昶大動干戈,派兵抓捕自己一干人,而且擺下眼前這駭人陣勢,顯然是與徐煜的死有關。
徐昶刀鋒一般的目光從楚歡等人身上掃過,目光最終落在西門毅身上,問道:“西門毅,你可認得擔架上的人?”
“認得。”西門毅神情凝重,“這是梁國公,也便是仁王的親弟弟,不到兩個時辰前,我在驛館還與國公一起品過茶。”
徐昶冷冷一笑,聲音冷漠:“那你可知道,他從驛館離開,還沒有走過一條街,就從馬上摔落,中毒而亡。”
“這!”西門毅搖搖頭。
徐昶又道:“那你們可知道,他在臨死之前,只說了四個字!”
“四個字?”西門毅問道:“還請仁王賜教!”
“茶中有毒!”徐昶嘆了口氣,卻是走上前,站在擔架邊上,伸出一只手,輕輕撫弄了徐煜的發髻片刻,才抬頭道:“你剛才說,在驛館之內,你和徐煜一同品茶?”
“正是。”
徐昶冷笑道:“唐清河!”
旁邊立時轉出一個人來,跪倒在地:“下官在!”
楚歡等人卻是認得,這唐清河卻正是接待使者的那位禮官,梁國公前往驛館之時,也是唐清河在旁陪同。
“當時發生些什么,你如實說來。”徐昶淡淡道。
唐清河大聲道:“回稟仁王,國公爺確實與西門毅在廳中議事,國公爺先飲茶,還問西門毅這里的茶水是不是不合他的口味。”
“西門毅怎么說?”
不等唐清河說話,西門毅已經嘆道:“我說金陵茶天下有名,到了金陵之后,飲了不少!”
“那你可有飲茶?”
西門毅搖頭道:“肚子茶水太多,難以多飲。飲茶三分好,若是飲多了,那就不是品茶,而是牛飲了。”
“好一個牛飲。”徐昶卻是笑起來,不過那笑聲如同刀鋒一樣刺耳,“西門毅好漢做事好漢當,徐煜在驛館飲茶中毒,你如何解釋?”
西門毅搖頭道:“我無法解釋,而且此事與我們沒有任何干系。”
徐昶冷哼一聲,道:“你是說,徐煜跟你一起飲茶,你滴水未沾,徐煜卻中毒而死,與你毫無干系?”
“我是這個意思。”西門毅點頭道:“仁王應該知道,我們雖然在驛館,但是驛館是仁王的地盤,而且驛館的侍者,也全都是仁王安排的人,當時送茶上來的,是驛館的仆人,并未經過我們的手,且不說我們絕不會加害梁國公,就算真的有這樣的歹心,又如何有機會下毒?仁王該從驛館內的仆從開始調查。”
“說得好。”徐昶拍手道:“楚歡既然派你來做使者,你的口才自然是極好的,不過就算你是鐵齒銅牙,本王也要讓你心服口服。本王做事,以理服人,將你們送上鍘刀之前,自然要讓你們無話可說。”沉聲道:“來人!”
一名兵士端著一張托盤上前來,里面擺放著兩只茶盞,徐昶伸手,先后端起兩只茶盞,將每一支茶盞里的茶水都飲了小半杯。
便在此時,卻聽到不遠處傳來叫聲:“放開我,放開我!”楚歡等人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兩名兵士押著一個身穿白色囚衣的男子過來,那男子蓬頭垢面,似乎是從大牢里押出來的犯人。
徐昶將兩杯茶盞放到托盤上,揮揮手,那兵士端著托盤竟是往那囚犯走過去。
“喝了這兩杯茶,便可放你自由。”端著托盤的兵士冷冷看著那囚犯,那囚犯剛瞧見徐昶飲過兩杯茶,猶豫一下,忽地伸手,將兩杯茶盞拿起,兩口灌下。
他將茶盞放回托盤,道:“我我喝了,你們你們要放我走!”
那兵士點點頭,兩名兵士這才收刀,沉聲喝道:“還不快滾。”
那囚犯驚喜過望,二話不說,抬腿便跑,只是還沒跑出十步遠,忽然間一頭栽倒在地,在地上痛苦掙扎抽搐,只是片刻間,便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