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進到帳內,立時就變了顏色,只見到這帳篷內空空蕩蕩,正中間卻樹了一根木樁,木樁上此時卻捆著一個上身赤裸的人。
這人上身血跡斑斑,卻是披頭散發,腦袋低垂,在這人邊上,卻放著木桶馬鞭一類東西,其中一名赤著上身光著腦袋的夷蠻大漢正叉腰站在邊上,看到馮破虜等人進來,立刻垂下手來。
馮破虜也不多言,上前去,瞅了一眼木桶,見到里面還有半桶水,二話不說,拎起木桶,沖著那披頭散發之人潑了過去。
那人打了個冷戰,長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第一眼卻是瞧見馮破虜邊上光頭夷蠻將領,雙目噴火,厲聲道:“安雷,你快殺死我,否則只要我能活著出去,必會砍下你的腦袋來.....!”
安雷卻也是握著拳頭,帶著怨怒盯著那披頭散發大漢。
馮破虜卻已經沉聲道:“術兀臺,你要砍誰?”
那大漢一怔,這才瞧見馮破虜,立刻叫道:“侯爺,是.....是他,他竟然派人綁架.....綁架我,我一定要殺了他。”
“大敵當前,你們還要起內訌?”馮破虜冷聲道:“安雷,你為何要綁架術兀臺?”
安雷卻是挺著脖子,道:“侯爺可以問他。”
“為了勇刃。”術兀臺瞪著充血的眼睛,毫不猶豫道:“勇刃在我手中,他不甘心,所以趁我領人出營打獵,暗中埋伏,將我綁架到這里......!”他盯著安雷,咆哮道:“安雷,老子一定要殺了你.....!”身體往前沖,可是被繩子綁住,一時掙脫不開。
周庭在一旁瞧見,隱隱明白了一些什么,卻又不是十分清楚,此時卻聽安雷怒道:“他沒有說實話。不錯,勇刃在你手中,老子是不服氣,可是也沒有想過抓你,可是你在背后和別人說些什么?你說前番我與你爭奪勇刃,是自不量力,這可是你說的?”
“是老子說的。”術兀臺瞪著眼睛,“你算什么東西,也想得到勇刃?老子才是大漠第一勇士,你若有膽子,我們單打獨斗。”
“你們是要找死?”馮破虜厲喝一聲,“本將在這里,你們還要爭執?”
術兀臺和安雷對馮破虜顯然頗為忌憚,馮破虜這一聲厲吼,兩人頓時都不敢出聲。
“那把刀現在在哪里?”馮破虜冷著臉,“術兀臺,是不是還在你手中?”
術兀臺猶豫一下,點點頭。
“那把刀是禍端,你要交出來,由我毀掉。”馮破虜沉聲道:“自今而后,誰也不許再提那把刀,你們更不要繼續爭斗,大敵當前,定要齊心協力,本將可以向你們保證,只要打敗了敵人,圣上定然有重賞,到時候奇珍異寶,應有盡有。”
術兀臺卻是皺起眉頭,道:“要.....要我交出勇刃?”
對夷蠻人來說,自己得到的東西,所有權便屬于自己,無論是物品還是自己的奴隸,只有自己才能支配,這是夷蠻人根深蒂固的觀念。
勇刃在術兀臺手中,在術兀臺看來,理所當然就是自己的東西,任何人都無權過問干涉,此時聽馮破虜要自己交出來,由他摧毀,便有些不滿。
馮破虜聽術兀臺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情愿,臉色一沉,冷笑道:“怎么,還舍不得?”
他眼露寒光,術兀臺低下頭,道:“全由......全由侯爺處置。”
術兀臺等人雖然都是夷蠻驍將,但是骨子里卻還是對馮破虜充滿驚怕。
馮破虜當初是馮元破麾下第一戰將,而馮元破當初對夷蠻人的策略,便是恩威并濟,先將夷蠻人打怕,再行拉攏。
雙方打了多年,而馮元破每一次出兵,馮破虜都是河西軍的先鋒,馮破虜殘酷無情,在漠北大草原殺人無數,漠北大草原有大大小小無數部落,為了起到對夷蠻人的震懾作用,也曾將幾個小部族徹底滅亡,這也確實對夷蠻人起到了心理震懾作用,而馮破虜在夷蠻人的心中,宛若殺神。
正在此時,聽得帳外傳來叫聲,安雷皺起眉頭,出了帳去,很快便即回來,握著拳頭,臉上帶著殺意,向馮破虜道:“他們的人正往這邊殺過來。”
馮破虜更是惱怒,拔出佩刀,向術兀臺走過去。
術兀臺微微變色,馮破虜卻是抬刀砍過去,周庭見狀,失聲道:“刀下留人......!”而安雷卻顯出喜悅之色。
刀光閃過,術兀臺卻是安然無恙,只是將綁住術兀臺的繩子砍斷。
安雷頓顯失望之色,周庭這才知道自己誤會,松了口氣。
術兀臺掙脫繩子,看向安雷,滿面怒容,咆哮一聲,便要往安雷撲過去,安雷卻也是握起拳頭,正要迎上,又是刀光一閃,馮破虜手中的刀已經架在了術兀臺的脖子上。
術兀臺頓時不敢動彈。
“本將剛剛說過,大敵當前,不可內訌。”馮破虜冷著臉,“這是本將的軍令,誰若違抗,立刻軍法從事......!”
術兀臺似乎有些不甘心,卻沒有說話。
“術兀臺,安雷,你們兩個現在就立下誓言,不可互相廝殺。”馮破虜冷聲道:“如果可以做到,今次之事,本將可以既往不咎,如果做不到,本將現在就在這里砍了你們。”盯著術兀臺,厲聲道:“你說,能不能做到?”
術兀臺雖然滿面怒容,但是刀架在脖子上,卻又不敢反對,終是微微點頭,馮破虜看向安雷,安雷猶豫一下,也終是點頭。
馮破虜沉聲道:“那好,你們現在就立下誓言,絕不會互相廝殺。”
在馮破虜的刀鋒之下,二人無可奈何,只能立下了誓言,馮破虜見狀,這才收刀,術兀臺和安雷互相瞪了一眼,雖然立下誓言,但是雙方心里顯然不甘。
馮破虜收刀入鞘,這才向術兀臺道:“你的兵馬正往這邊過來,你現在就過去讓他們撤回本營,誰要是敢鬧事,殺無赦。”
術兀臺冷視安雷一眼,終是答應一聲,恨恨出帳,還沒走出帳門,馮破虜已經道:“你令麾下兵馬回營之后,立刻趕回來,安雷,派人去通知范佩西和伊布,令他們立刻趕到這里,本將要召開軍事會議。”
安雷卻是皺眉道:“侯爺,恐怕我的人叫不來他們。”
馮破虜一怔,隨即明白什么,眉頭鎖起,卻是出帳派了自己手下隨從,趕往其他兩營傳召另外兩名夷蠻萬戶。
等一切安排妥當,馮破虜這才看向身邊的周庭,剛才臉上的冷意已經散去,卻是向周庭含笑道:“長陵侯,先前多有怠慢,可不要見怪。”
周庭此時倒是根本不會在意什么怠慢不怠慢,皺眉道:“北勇侯,這些夷蠻人似乎矛盾很深,今日竟然發生如此大事,這......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馮破虜卻似乎并不在意,笑道:“長陵侯多慮了,夷蠻人素來喜歡內訌,當年不正是因為他們自相殘殺,我們河西才能夠將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這是他們骨子里的習慣,不必在意。”
見馮破虜并不以為然,周庭更是擔心,道:“侯爺,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大敵當前,如果不能上下齊心,一旦上了戰場,恐怕......!”
“長陵侯難道沒有瞧見,這些夷蠻人雖然喜歡內訌,可是只要本侯一句話,他們就要俯首聽命。”馮破虜卻是充滿自信道:“平日里互相爭斗,倒也不是什么壞事,這云山府有夷蠻四部,近萬騎兵,如果沒有一點矛盾,那倒不好控制了。反倒是互相有些矛盾,本侯才能平衡各部,讓他們互相制衡。”
周庭卻是搖頭道:“可是據我剛才所見,他們之間不僅僅只是矛盾那么簡單,今次之事發生,我瞧這兩個部族之間卻是水火不容,侯爺威勢極高,或許能夠一時震懾他們,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就怕這時間長了,這兩部仇恨日益加深,要釀出巨禍來。”
“長陵侯多慮了。”馮破虜卻是不以為意,“便是那些夷蠻酋長,也對我們唯命是從,更何況區區幾名夷蠻大將。你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中,而且你剛才也看到了,他們都已經立下誓言,這夷蠻人別的倒不怎么樣,但是對誓言卻是看得極重,既然已經保證過不會互相廝殺,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似乎并不愿意多討論這個問題,問道:“是了,長陵侯是奉圣上之命前來?”
周庭頷首道:“正是。圣上已經知道喬明堂叛國之事,所以下旨令我前來云山協助北勇侯守城,圣上下旨,只要北勇侯能夠在云山支撐兩個月,河西那邊......!”
馮破虜卻是皺眉打斷道:“長陵侯的意思是,圣上下旨固守云山城?”
“正是。”周庭道:“西北軍鋒芒正盛,而且兵力甚眾,所以圣上讓我們將所有兵馬調回云山府城,依仗城池的堅固,固守待援。”
馮破虜搖頭道:“長陵侯,恐怕本侯不能遵從圣上的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