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塔邊,寂然無聲,夜風吹拂,卻是讓楚歡身上有一絲絲涼意。
“龍牌?”楚歡深吸一口氣,苦笑道:“難道龍牌在大哥手上?”
羅多道:“龍王當初離開蓮花城的時候,已經是患有重疾,此事你自然已經知道。他那一次離開,就沒有想過還能活著回到蓮花城,而且他知道龍牌的重要,離開之時,將龍牌留在了蓮花城內。”
“原來如此。”楚歡心中暗嘆鬼大師卻早是未雨綢繆。
羅多繼續道:“我讓你見一人。”說完,發出一聲清嘯,楚歡正自疑惑,見羅多已經扭身看向遠處,順著羅多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到遠處一道身影正緩步而來,那人手中似乎端著一張托盤,一身灰色僧衣,夜色之中,一時間卻也看不清那人的形貌。
楚歡微皺眉頭,那人漸漸靠近過來,身形愈發清晰起來,楚歡看在眼中,隱隱覺得有些熟悉,等那人又走了十來步,楚歡這一次卻是看得清楚,驚喜交加,失聲道:“戍博迦,是是戍博迦!”眼前來人,正是鬼大師身邊侍者之一戍博迦。
當年在鬼大師身邊之時,楚歡認識了戍博迦和諾矩羅二人,這二人是鬼大師貼身近隨,但是毗沙門趁鬼大師病入膏肓之際,突然發難,前往奪取真言,鬼大師派出戍博迦帶著中毒昏迷不醒的媚娘離去,那是囑咐定要將媚娘治好,而留下的諾矩羅,卻是被毗沙門的洗心大法所傷,神智不全。
自那一次別過之后,楚歡后來雖然從媚娘口中知道了戍博迦一些事情,卻也是再也沒有見到戍博迦,心中倒也曾頗為擔憂,卻不想今日在這里卻還是見到了此人。
戍博迦走上前來,距離幾步之遙才停住步子,先是向羅多躬了躬身,面帶微笑,道:“心宗十六羅漢戍博迦見過天王!”又向楚歡含笑道:“多年不見,一向可好?”
楚歡笑道:“原來你已經回到了蓮花城,倒是讓我好一場擔心。”
“多謝掛懷。”戍博迦笑道:“柳施主一向可好?”
楚歡聞言,卻是神情一斂,抱拳道:“媚娘已經與我成親,當年如果不是尊者出手相救,媚娘斷無活命之理,楚歡在這里多謝尊者。”
“原來柳施主已經有了歸宿。”戍博迦臉上一直帶著和善的笑容,與楚歡當年見他如出一轍,他性子溫和,十分寬厚,與諾矩羅剛烈火爆的性情大不相同,楚歡對此人卻一直是頗有好感,戍博迦說話的聲音也是溫和緩慢:“不過也用不著道謝,佛門中人,本就是普渡眾生,自然是分內之事,更何況當年有龍王之令,那也是不敢違背的。”
楚歡見到戍博迦手中果然是端著一張托盤,但是上面卻蓋了黃色的布絹,心中便已經猜到,黃絹之下,不出意外的話,很可能就是龍牌。
羅多在旁已經道:“當年戍博迦尊者離開之時,鬼大師不但囑咐要治好媚娘,而且將龍牌的位置告知了戍博迦尊者。”
“原來如此。”楚歡這才恍然大悟。
戍博迦笑道:“龍王有令,等到柳施主痊愈之后,貧僧便即要折返回蓮花城,守衛龍牌。龍王當初說過,如果有朝一日楚施主能夠來到蓮花城,那就是獻出龍牌之時。”雙手抬起,卻是將托盤呈向羅多。
羅多掀開黃絹,下面果真是一塊與他手中天王佛牌相仿的令牌,不過顏色并不相同,這塊佛牌通體黑色,烏油油閃著光芒。
羅多將龍牌拿在手中,拉著楚歡的手,緩步向隊伍走過來,毗琉璃和毗留博叉對視一眼,神情卻都是十分肅穆。
“我心宗自大波羅居士創立心宗以來,八部眾身負護法之責,綿延不絕。”羅多站在隊伍前方,魁梧的身形宛若山岳,聲音豪邁:“前代龍王業已圓寂,其二十四法相遍及六道,肉身雖消,然則法身不滅。”扭頭看了邊上的戍博迦一眼,戍博迦緩步上前,朗聲道:“前代龍王圓寂之前,已經定下了新的肉身,其法身將會護佑其內!”抬手指向楚歡,大聲道:“這便是前代龍王選定的真身,龍部之眾,素來拜見!”
楚歡驚訝之間,卻見到從隊伍之中,魚貫而出一隊人來,他們步伐一致,片刻之間,竟有上百之眾從人群之中走出來。
這上百之眾出來之后,很快便繞著楚歡轉動,片刻之間,上百人在楚歡外面環繞成一個圓圈,不等楚歡反應過來,眾僧已經跪伏在地上,雙手合十,口中俱都誦經。
“這些都是隸屬于龍部之眾!”羅多看向楚歡,“八部眾之中,天部為首,除了龍王,其他六部眾都歸由天部統帥,此前也對你提及過,便如夜叉部隸屬于多聞一族,而乾達婆部則是隸屬于我持國一族。”
楚歡微微頷首,道:“八部眾之下,便是十六羅漢,十六羅漢自然是隸屬于除天部之外的其他各部。”
羅多道:“天部節制除龍部以外的其他六部,而龍部以及其他六部,則是節制十六羅漢,心宗傳揚佛法,自然不能一盤散沙,毫無秩序。”
“那這些這些都是隸屬于龍部的弟子?”楚歡掃了一圈,看到圍成一圈跪伏在地上的僧眾,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來。
他在中原乃是獨霸一方的諸侯,麾下兵多將廣,這樣的場面自然是見得多了,但是此時的感覺卻與指揮兵馬頗有些不同。
羅多道:“十六羅漢之中,戍博迦和諾矩羅都是隸屬于龍部的尊者,這兩人你早已經認識,這上百之眾,在心宗弟子中,被稱為毗奈耶僧,用中原的話說,就是戒律僧,在龍王的統帥下,擔負心宗的刑法監督職責。”
楚歡明白過來,道:“便如同朝廷的刑部或者大理寺一般?”
“這也可以這般說。”羅多道:“毗奈耶僧的職責,便是監督所有心宗弟子的言行舉止,若有觸犯法規,便會予以懲處。這些毗奈耶僧,便是你龍部部眾,分散在西域諸國的龍部部眾不下千人,不過一時之間卻也不可能全都召集過來,但是城中的毗奈耶僧,除了極少部分職責在身,幾乎全部到齊。”伸出手,手中的龍牌閃爍的烏黑的光芒,“你得到龍牌之后,這些戒律僧便將以你為王,龍王之令,他們絕不會有絲毫的違抗。”
楚歡想了一下,才聲音放低道:”大哥,這個龍王,小弟小弟實在是有些勉為其難,不如趁今天大伙兒都在,從長計較,咱們再討論一下!”
“胡鬧。”羅多也是壓低聲音,“你是前代龍王指定之人,除了你,誰有資格繼承那迦之名?而且我們要盡快趕往佛窟,時間急迫,今夜儀式過后,便要立刻啟程動身,哪里還有時間耽擱?”
楚歡想到心宗一大堆規矩,到時候自己若是觸犯,豈不是麻煩的緊,頗有些猶豫。
“不必多想。”羅多道:“你先聽我之言,其他的事情,回頭再說。”
楚歡猶豫了一下,才道:“大哥之前不是說過,龍王要繼承,不但需要前代龍王的確立,而且還需要佛母親自施戒嗎?如今如今佛母并不在此,這!”
“你說的沒錯,按照心宗的法規,你要正式成為龍王,自然需要佛母主持受戒。”羅多道:“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心宗自創立以來,遭受外魔侵襲,步步荊棘,諸多劫難,所以許多事情都有另例。”看向戍博迦,道:“戍博迦尊者,你是龍王近隨,也是毗奈耶僧之首,心宗法規,你是最為清楚,你來向龍王解釋。”
戍博迦雙手合十,聲音溫和:“回稟龍王,按照心宗法規,受戒必須由佛母主持,但是如果佛母無法賜牌,可由圣王替代,如若圣王也無法主持,則由持國天王替代賜牌。非常之時,龍王得到龍牌之后,便可統管龍部之眾,但是要等到佛母施戒之后,才算真正位列八部眾。”
楚歡眨了眨眼睛,羅多已經道:“戍博迦的意思是說,今日舉行賜牌之后,你可行使龍王之權,但是他日得到佛母施戒,你才能正式入殿位居八部眾。”
楚歡聽得有些迷糊,但卻隱隱覺得,這倒似乎是有權無名。
羅多見楚歡似懂非懂,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道:“你方才不想繼承龍王,無非是擔心心宗法規,如今你有龍牌,可以出手護衛心宗,但是在沒有得到佛母施戒之前,便不是正式的八部眾,八部眾的法規,也就用不到你身上,你可明白?”
楚歡聞言,雙眉一展,道:“當真?”
羅多看在眼里,知道楚歡心思,肅然道:“若不是心宗遭此劫難,處在非常之時,哪有先賜龍牌再受戒的規矩?雖說你目下不受法規約束,但還是要恪檢自身,若是胡作非為,又如何讓龍部之眾心悅誠服?”
楚歡心想救出安容之后,自己便返回中原,管他們什么心悅誠服,此時也知道騎虎難下,今日這一關是躲不過去,只能道:“小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