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長你終于出來了！”
王剛滿臉擔憂，看他被戰士們攙扶出來的時候渾身是血，還以為他被子彈打成了篩子，面色一急就要去叫醫療兵。
“我并無大恙！”
沐陽伸出血紅的右手掌讓他止步。
“可你這血？？”
王剛瞟了他手上的血跡。
新流出來的鮮紅色與已經凝固的暗紅色相應，顯得非常恐怖。
“呵呵，看起來流血很多，實際上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到筋骨，戰后包扎一下就好。”
沐陽讓他先不用這么急，他個人安危并不重要，便安慰了一下他，轉而問他最關鍵的問題。
“戰士們都按計劃出來了吧？后面沒有日本人的追兵吧？傷亡……不，戰果如何？”
沐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
戰士們不是鐵人，能跟著他長途跋涉不掉隊，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日軍大部隊的南側并且能立刻聽從指揮發起攻擊，這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至于殺敵，這次圍攻的目的并不是殲滅這一支日軍。殲滅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八路軍這邊再多一個加強團。
他和季光順只需要將日軍打疼，逼他們撤退就好。
不光是他們渾源縣戰場，整個晉省、整個晉察冀軍區，對與其他七路的日偽軍，八路軍也是這種應敵戰略。大家為的不是戰果，而是夯實自己的根據地發展土壤，而非破壞它。
在刮民黨政權崩潰與地方抗日政權尚未建立的地方構建八路軍抗日根據地，需要的肯定是安穩的軍事環境。
所謂“打出來的根據地”那是很少的，八路軍若是天天與日軍交戰，早就全軍覆沒了。
因此沐陽才會對野原雅彥所說的“停戰協議”如此心動的原因。
太祖總結得好：“保存自己，消滅敵人！”
保存自己與消滅敵人是對立的統一，是矛盾的兩個方面。
在抗日戰爭中，八路軍在一方面盡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力量，而在另一方面又要盡可能地消滅敵人的力量。
如果只強調保存自己，不消滅敵人，那么就不可能保存住自己，比如現在只能龜縮在晉西南的晉綏軍；
相反，如果只強調消滅敵人，而不注意保存自己，那么，也不可能徹底地消滅敵人，甚至會被敵人所消滅。
消滅敵人是保存自己的基本手段。保存自己又是消滅敵人的必要條件。
這一次沐陽和季光順為了盡快結束這里的戰斗，已經是兵行險招，他已經做好了全營三百號人只剩下一百人的心理準備了。
“你說什么？”
等到王剛給他耳語一陣之后，沐陽有些愣住了。
部隊傷亡損失是軍事機密，自然不能大聲高呼，而且現在沐陽和獨立營戰士們正在一處野外。
他們每個人都穿著日軍的軍服，但能讓他們確認對方是自己人的方法只有一個——通過觀察對方的手臂之處有沒有系上紅布條。
跟指揮部嚴肅的氣氛不同的是，戰士們在空地上有說有笑，大家打得怎么樣其實戰士們通過交流之后心里也清楚，那是打了不小的勝仗。
“部隊的損失還不到一百人？”
“是的，而且是陣亡將士與重傷員一起算上也只有87人，輕傷很多，營里面幾乎人人帶傷，幸好我們繳獲日軍的藥品不少，這些戰士不會因為傷口感染而死。”
王剛繼續小聲說著。
沐陽點了點頭，這倒是不用反駁。
這群關東軍的單兵裝備好得很，每個人的背包里面都有單人份的消炎藥、止血藥和繃帶，繳獲得多了，連戰士們都用不完了。
“藥品省著點用，別一下用完了！”
沐陽隨口提醒了一聲。
現在可不比后世，有錢就能買到藥品，而且想要多少要多少。
這個時代，受重傷發燒之后，除了原地等死，戰士們沒有任何辦法。
“我會告訴他們的！”
王剛也是抿嘴同意，長征的時候大家可沒現在那么奢侈，老兵們都養成了勤儉節約的習慣了，不會亂用藥的。
“你繼續給我說說，戰士們是怎么把傷亡降到這么低的？”
沐陽現在腦子里只剩下驚奇二字，連忙把王剛拉到旁邊的大石上面坐下來。
“這不是你教的么？”王剛沒好氣地回應。
“我教的？”
沐陽有些莫名其妙。
“這可是你經常說的，打仗可不是單靠一腔熱血埋頭沖鋒，最靠的就是腦子。”
“這？這有什么不對？”
“你啊……”
王剛嘆了口氣。
“我們紅軍，也就是現在的八路軍，哪一支老軍不是從湘贛打出來的，我們當時靠著一股狠勁，硬生生地打出了一大片蘇區，隊伍里面宣傳的可都是打仗不要命的思想。”
“你在戰前就說過，這場仗打得不是戰果，而是勝利，只需要拖住敵人就好了，不跟他們硬碰硬。”
王剛四處看了看，接下來的話傳出去影響不好。
“指戰員是不會教戰士們如何打仗的。”
王剛說到這里也是很無奈。
“別說戰士們了，就是一線的指戰員們都不會打仗，他們哪敢隨便去教啊，他們都很怕教錯，導致部隊發生傷亡。”
“只能借鑒師長們、軍團長們的戰斗經驗，互相討論，這也是我們老紅軍們每個人都會聲東擊西、圍點打援是一個道理。”
“我當時也只是個副連長，因為小時候念過書，這才有資格去聆聽師長的教誨，然后再去教底下的戰士。”
“這一來一回，時間又花了不少，一天下來戰士們學不到什么……這也是沒辦法的，識字的人就不多，不能強求這些。”
“因此戰士們所認可的戰斗思想，從來都是跟著指戰員猛沖，團長師長他們指哪里，我們就打哪里。”
“現在不同了，部隊要開辟新的‘蘇區’，教學任務也顯得愈發重要，這可是你先打好的地基，怎么到了蓋房的時候你就忘了呢？”
“原來如此！”
沐陽已經有些明白了。
應該是戰士們深刻學習貫徹落實他這個營長的重要講話精神，都學會去當伏地魔了。
“跟日本人打巷戰沒有吃虧？”
“呵呵，我們一不缺子彈，二不缺老兵，三不缺指揮，怎么可能吃虧，我們日本人打成了僵局，兩邊都不敢異動，這些傷亡大部分還是在圍攻日本人的炮兵陣地的時候產生的。”
“嗯！”
這一次圍攻看似陣仗很大，但其實對方的傷亡也不會超過200人，但他們的目的達到了不是嗎？
每個戰士臉上都掛著笑容。
正是因為他們是這次行動的參與者。
他們知道。
入侵家鄉的侵略者被自己打跑了。
他們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