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手榴彈的火光在黑夜里面顯得非常顯眼,由于剛剛比較安靜,因此整個繁城鎮都能聽見這里的爆炸聲。
“啊!”樓上傳來幾句慘叫聲,證明剛剛那三顆手榴彈是有用的。但那是土造的手榴彈,威力比較小,如果是威力巨大的集束型,才能直接炸死他們。
“手雷!”班長急忙喊道。
戰士們掏出身后掛著的手雷,拔掉保險和引信后就像日本兵一樣往旁邊一敲,再扔進閣樓里。
這次爆炸更加劇烈,半個閣樓都被手雷炸塌了,露出了里面房屋結構,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敵人的慘叫聲。
戰士們正要往前走一步,旁邊就飛來一顆子彈,擊倒了一個戰士,隨后才聽到了敵人的槍聲。
“旁邊有人!”
趕緊把傷員拖走治療,班長立刻讓三個戰士上屋肅清敵軍,而他則是探頭觀察。
“不是近處的敵軍,大家放心!這條街道太寬了,應該是百米開外打來的……”
正當他思考的時候,剛剛給他們放冷槍那個方向又傳來陣陣槍聲,不時地還夾雜了手雷的爆炸聲。
他們這半個步兵班,為了弄死附近三個日本兵,反而引起了連鎖反應,讓周邊所有的敵軍友軍都動了起來。到了最后,整個繁城鎮都沒有人能繼續睡覺了,到處都是槍炮聲。
他們習慣了在戰場附近睡覺,但無法在槍口下入眠,那相當于有一臺發動機在耳邊弄得震天響,這對每個戰士都是異常艱巨的考驗。
不斷有人暴露自己的位置,最后引起附近的敵軍來偷襲,而他們也有可能在偷襲的路上迎面碰到埋伏他們的敵人。
三公里外,雁北支隊將所有的大型器械都扔在了荒山,找了個交通便利的山溝將汽車都藏在里面。
至于上面搭載的機槍、步兵支援炮,都已經拆下來加強到火力連了。
加上隨軍的五百多匹馬騾,就這千人的部隊已經能實現騾馬化,不過騾馬化也只是讓重機槍、火炮擲彈筒、指戰員和騎兵交由騾馬托運,而一般的步兵依然靠鐵腳板。
不過他們馬、騾夠多,除了用以運輸物資之外,還能讓一般的戰士上去歇歇腳、讓傷員上去躺著,從而提升行軍速度。
雖然他們人數上千,但真正的主力還是這二營的五百多號人,駐扎的時候也是讓二營的五個連將支隊部護在里面。
營長就叫覃勛,覃(qin,音同秦)這個姓氏比較少見,發源于北方,但如今覃姓之人多在兩廣地區,尤以桂省最多,這覃勛也是紅軍出身呢,不然也沒資格做營長了。
“隊長!來根煙?”覃勛找到了沐陽,想問他要煙。“最近煙癮有些犯了,感到渾身不適。”
八路軍傳承自紅軍,上至高級指戰員、下至普通戰士私有觀念都是極為淡薄的,就是自己身上的軍餉也可以看作是集體物品。
作為你的戰友,戰士們可以隨意取你的東西,比如問你要煙酒、食物和錢財。這對于后世人而言,聽起來恐怕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實確是如此。紅軍長征之前,蘇區中央就將所有打土豪得來的大量金銀財寶都分給了一線戰士們,讓他們帶著財物長征。
除了意志不堅定揣著金銀就跑的人,一般的戰士都會一直將其攜帶直至自己犧牲。若是面臨藥品匱乏、食物耗盡的局面,戰士們才會找當地居民等價置換一些急需品。
否則就以紅軍總指揮部攜帶的那幾箱金條“軍費”,還不足以支撐幾萬人走過萬里長征的道路。
“煙?你找我干嘛?我又不抽煙?”
沐陽轉過身來,疑惑地看著他。
這要覺得餓了想找他要飯吃,他現在手里這碗飯倒是可以給覃勛,他自己餓著就算了,等會找炊事員弄半個餅吃一下就好。可這找他要煙是什么操作,全支隊都知道他嗜茶、厭酒、不抽煙。
覃勛帶著他來到一處相對寬闊的地方。
“支隊長,我想知道參謀們作戰計劃具體是怎樣的啊?一營深陷繁城鎮,我這心里發慌啊!”
沒有任何暗示,覃勛直接明示自己的憂慮。
“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我軍是沒有詳細作戰計劃的。”沐陽雙手背在后面,左手抓著右手腕,右手則是抓著一沓紙。
“沒有?”覃勛面色一變,但下意識的動作不是質問他,而是到處看了一眼,確定這里沒人。
“怎么會沒有?這計劃不是已經實施了嗎?總感覺前路漫漫,且煙霧彌漫,著實讓我蒙蔽了雙眼!”
“仗都打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懂敵人的規律么,他們看似來勢洶洶,實則后勁不足……在進退一事之上,我們只要保證彈性就好。”
“彈?怎么個彈法?”覃勛依然很是擔心,不僅是擔心老友何躍生的安全,還擔心部隊的未來。
對他而言,這支軍隊凝聚了他大半心血,一營也是他們十幾個老紅軍慢慢建立起來的,至于他也是后來才從一營出來擔任二營營長。
沐陽靜靜地看著他,并沒有嘲笑他政治覺悟低。
在這件事之上,覃勛已經是展現出自己狹隘的一面了,這也是初級指戰員邁向中級需要解決的“突破”,如果他不能在戰斗中理解這些戰法的意義,那他也無法教授。
因為在這個領域,連他都是初學者,更何況這個大頭兵出身的營長呢。
“我若說,我軍這便走一步看一步,你會不會當場就撂挑子不干?”
“這?當然不會,大敵當前,怎能爭論此事?”覃勛的腦袋搖晃得像是撥浪鼓一樣。
“可我們確實是走一步看一步,你所見到的局面僅限于繁峙縣,可我已經看向南邊的二分區了,而你卻僅僅局限于眼前自己的部隊,你血液中流淌的政治去哪了?別的八路軍難道就不是八路軍了?”
“而且,若真的有完善的計劃,我也不會讓王剛的廣靈支隊留在王莊堡了,干脆集合三縣兵力跟來犯日軍決一死戰、寸土不讓,豈不是更好?”
沐陽的嘴角漸漸上揚,但透露的不是嘲諷之意,已經有點老師期待學生的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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