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崇義看了一眼墻上的輿圖,那輿圖半遮半掩,如果對沿海不熟悉的人應該看不明白這輿圖指的是哪里。
輿圖旁邊是戰船的草圖,不過戰船也只是露出一個小角,非要十分了解沿海和船只的人還能看得明白。
而他們在書房中的談話只說了上疏朝廷,請朝廷緩開海,并沒有提及與輿圖和船只有關的事。
心里有鬼的人才會聯想到這輿圖和戰船所指的意思。
顧崇義等了片刻,管事進門稟告:“方才是張大太太帶來的邱海。”
顧崇義松了口氣,心中更是贊賞魏元諶,真的都被魏元諶料中了,接下來只要盯住這個邱海,就會有大收獲。
管事退下去,顧崇義看向崔禎:“這個邱海是張大太太申氏帶入張家的陪房,曾在申氏族學里讀書……”
屋子里的葛鎮寧和崔禎顧崇義都信得過,而且接下來還需要他們幫忙,于是顧崇義將邱海可能是海賊的猜測說了。
葛鎮寧道:“怪不得您讓我拿戰船的草圖來。”
崔禎雖然對其中的來龍去脈知曉的并不多,但現在也能捋清楚,張家真的有問題,而且張家可能還是個重要的角色。
崔禎道:“我從山西回來之后,崔渭讓我去拜見譚定方。”其實這些年兵部尚書譚定方一直都在有意拉攏他。
一開始他以為譚定方是皇上的親信,如果譚定方與張家都在為幕后之人辦事,那就說得通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目的就是要牽制他,得到駐守大同的兵馬。
西北有林寺真,大寧有譚定方,再加上山西他的駐軍,整個北疆就都落在那人手中。
現如今再加上沿海水師,已經有實力與朝廷一爭高下。
崔禎沉默片刻道:“我先回到府中仔細查查張氏,到時候張家必然會慌張。他們謀劃了那么久,突然事發必然會慌亂,就會露出更多馬腳。”
事不宜遲,越早下手對他們越有利。
崔禎從書房中走出來,一路去往鄒林氏的院子,本意是與鄒林氏說兩句話,鄒林氏養育了他的孩子,付出不少的辛苦,可現在鄒林氏病倒在床時日無多,他卻又無法去感謝。
崔禎正想著,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送郎中出來,那小兒正好與他四目相對,不過很快鄒襄就轉過頭不去看他,就像是沒有瞧見他似的。
鄒襄將郎中送出院子,果斷轉身回到了屋中,重重地關上了門。
崔禎如同瞧見了怨恨母親的自己,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轉身離開了園子。
鄒襄站在杌凳上隔著窗子看那高大的身影越走越遠,一雙手緊緊地攥著,雖然養母告訴了崔禎他的身份,可他不想與崔禎有任何的關系,他不會去定寧侯府,更不會叫崔禎父親,就算是死也不會向崔禎低頭。
張夫人聽到管事送來消息:“侯爺先回府去了。”
張夫人一怔,手足無措地從軟塌上起身:“為什么,是不是府上有急事?”
管事搖搖頭以示不知曉。
“這孩子,”林夫人不禁道,“怎么將你丟下自己倒先走了。”
說完這話林夫人安撫張夫人:“你別急,我讓管事送你,下次我見到禎哥兒定會數落他。”
張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向林夫人行禮告辭:“我也回去瞧瞧,否則不能安心。”說著她有意看了一眼顧明珠。
珠珠正在與下人一起沏茶,臉上看不出任何蹊蹺。
張夫人的心突突亂跳,恨不得立即跟上崔禎的腳步。
申氏也起身告辭。
林夫人將兩個人送出了門,張夫人走得又急又快,申氏幾乎跟不上:“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走路不可這樣冒失……”
申氏的話還沒說完,張夫人一把拉住了申氏的手腕:“嫂子,我心里有些亂,不如你與我一起回去看看究竟。”
申氏雖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但看著張夫人那慌張的神情,心中不忍還是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先將你送回侯府。”
張夫人與申氏一起上了馬車,跟車的邱海向申氏稟告道:“我先回去稟告大老爺,免得大老爺等急了。”
申氏點了點頭,馬車一路向前馳去。
邱海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也跟著快步走出胡同,顧侯在書房中掛了山東海域的輿圖,輿圖所指的地方是朝廷開設的船廠,而輿圖旁邊掛著一張大船結構圖,正是他們所用的戰船。
怎么會這樣巧合?難道顧侯和崔禎知曉他們利用朝廷的船廠造戰船了嗎?
他要立即將這個消息稟告給大老爺,邱海想著加快了腳步。
顧明珠扶著林夫人回到屋子,這才將鄒襄的身世仔細告訴了林夫人,林夫人半晌才回過神來,她沒想到鄒襄的經歷如此坎坷,怪不得鄒林氏不愿意讓鄒襄認祖歸宗。
林夫人道:“剛剛你們就在做這件事?”
顧明珠點頭道:“女兒親耳聽到族姨母說的。”
林夫人紅了眼睛:“禎哥兒這孩子真是作孽。”她想要去看鄒林氏,聽到珠珠說鄒林氏身子虛弱需要休息只好作罷。
顧明珠道:“母親勞累了一天也該歇一歇,等明天族姨母好些了,母親再去問細情不急。”
林夫人頷首,總算崔禎知曉了一切,等回去查了明白,也能還鄒襄母親一個公道。
顧明珠扶著林夫人躺在軟塌上,林夫人才喃喃地道:“真是看不出來,張氏竟然這樣心狠手辣。”方才她還從心里憐惜張氏,盼著張氏這胎順順利利。
回想這些年張氏留給她的印象,林夫人道:“這真的都是張氏做的?”
顧明珠等到母親睡著了,帶著寶瞳離開了主屋,將所有事安排好,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可能是突然松懈下來,顧明珠感覺到肩膀上一疼,那是被石子擊中的地方。
寶瞳看出端倪:“小姐是不是傷著了?我就知道……”
顧明珠向寶瞳點頭:“沒有大礙,用些藥酒就好了。”
寶瞳不敢耽擱:“奴婢這就去取藥酒。”
顧明珠伸手揉了揉肩膀,比起今天的收獲,這點小傷著實算不得什么,就是不知道崔禎那邊是否順利,也許不能將張夫人全都看穿,至少能扒下她一層美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