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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投河之人

  律法之所以存在,本也不可能是為了讓每個人都因此心存良知。

  而是要設下一道鐵籠,清楚地告訴人們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叫心懷惡念的人心存畏懼忌憚,由此將心中的惡念牢牢地關在籠子里。

  至于關不住心中惡念的人,那便換這道鐵籠來關他好了——京衙大牢歡迎您。

  這便是律法的意義。

  “時辰不早了,咱家要回宮復命去了。”一旁的李吉開了口。

  紀棟趕忙施禮相送。

  夏廷貞肅容道:“本官隨李公公一同入宮,向皇上請罪。”

  李吉細聲慢語地道:“此事夏大人也是才剛知曉而已,又這般顧全大局,想必皇上也斷不會怪罪夏大人的……”

  二人說話間,往堂外走去。

  夏廷貞經過占云竹身側時,拿余光掃向了對方。

  他路上已經聽說過了,占潛之子出面指證了其父頂罪之實。

  這樣一個后患,他的這個次子竟然都不知要提早鏟除……如此自大,也難怪會被人暗中捉住把柄了。

  察覺到兩道目光先后落在自己身上,占云竹的神情不見絲毫波動。

  看來他今日是真的賭贏了。

  他既站在這里,便知此舉必會惹來殺身之禍。

  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想殺他的人,也同樣不會少。

  夏家人……

  甚至是此次叫他大感意外的昭昭。

  思及此,占云竹眼底現出一絲似有若無的苦笑。

  對她,他自是有些恨的,但更多的卻是更為復雜的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就這么失去這一切,包括與昭昭自幼累積的深厚情意。

  “占公子先回去吧。”紀棟看著他道:“今日占公子送來的證物,本官會命人查實審問,后續進展,亦會著人告知占公子的。”

  這個年輕人,倒是真可惜了。

  “有勞紀大人了。”

  占云竹深深施了一禮后,緩緩退了出去。

  紀棟再次惋惜地看了年輕人一眼后,最后看向仍在堂中候著的徐英。

  “令妹的遺體就在后院,徐姑娘若想去看,便去看一看吧……”

  紀棟語氣和緩地道:“只是如今尚需經仵作驗看,待此案真正了結,方能讓令妹入土為安。衙門辦案規矩在此,還望徐姑娘能夠體諒。”

  “紀大人言重了。”

  徐英跪下身去,朝著紀棟叩了一首:“此番幸有紀大人主持公道,徐英感激不盡。”

  “這……”紀棟嘆口氣,連忙虛扶道:“此乃本官分內之事,徐姑娘快快請起吧。”

  他根本也沒出多少力,這一拜,自認是受之有愧的。

  徐英卻不這樣認為。

  她很清楚真正幫了自己的人是誰,但不可否認的是,紀大人確實是一位好官。

  若不然,她只怕連此次復審的機會都沒有。

  徐英站起身來,轉頭看向堂外。

  人群大都已經散去,只有幾位百姓還留在原處議論著。

  衙門外燈籠高掛起,一片朦朦朧朧的淡橘色光芒中,她并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那道少女身影。

  但即便如此,對著那份熱鬧過后徒留冷清之感的空蕩,徐英仍是忍不住濕了眼眶。

  淚光模糊間,她仿佛看到了蘇蘇身穿寬大羅衣,懷中抱著一摞書卷,一身女夫子打扮模樣,在沖她甜甜地笑著。

  徐英呆呆地站在那里望著這一幕,淚水滾滾而落。

  直到身邊的官差出聲催促,詢問她是否要去后院,那眼前的幻影方才消失。

  徐英抬手將眼淚擦去。

  看來蘇蘇也想她了。

  她這就去看看蘇蘇。

  許明意實則并未走遠,而是怕此時百姓都離去之后,自己再站在顯眼處,會叫人覺得異樣。

  她立在衙門外不遠處的一棵老柳樹的陰影下,瞧見徐英在官差的陪同下去了內衙后院,才安下心來。

  “這件案子,多謝吳公子多次相幫。”

  許明意帶著阿葵走向不遠處站著的吳恙,認真同他道謝。

  “許姑娘不是也替我準備了一份生辰禮,如此算是相抵了。”

  許明意聽得訝然。

  這所謂相抵,也未免相差太多了吧?

  “你若是覺得還不夠,來日再請我去一趟清風樓便是了。”少年臉色一絲不茍地說道,像是在提出一個十分嚴肅的條件。

  許明意笑著點頭。

  “那吳公子何時得閑了,隨時叫人傳信于我便是。”

  到底他在京城定然也不清閑。

  吳恙聞言看了她一眼。

  這種事情還要他來主動傳信?

  難道要他給她寫信說——你今日可以請我吃飯了?

  那當真不會太叫人難為情嗎?

  他可是個要面子的人。

  想到此種情形,少年不禁臉色復雜。

  許姑娘請人吃飯,未免太過沒有誠意。

  見他神情有些不對,許明意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不妥之處,正待開口補救時,忽然聽得前方有人驚聲道:“那邊有人投河了!”

  “真的,我親眼看到的!”

  原本幾乎已經要盡數散去的百姓,頓時又躁動起來。

  這幾日究竟是怎么了?

  這熱鬧看起來,一個接一個,竟都不叫人歇一歇的嗎!

  “我今個兒可是一口飯沒吃呢!”

  “嗨!誰不是呢”

  有人嘴上這么說著,雙腿還是毫不猶豫地往出事的地方跑了過去。

  許明意思量一刻,也提步跟了上去。

  雖說投河自盡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一時沖動,不可能特意挑什么時辰地點,但對方在此等關頭、且又是衙門附近投河,多多少少顯得有些蹊蹺。

  她想到了一個人。

  見她腳步匆匆,向來不喜歡湊熱鬧的吳恙猶豫了一瞬之后,到底也還是跟去了。

  河邊已經圍了不少人。

  昨夜大雨才停下,夜色下的河水,較之往日的平靜顯得渾濁而暗潮涌動。

  “讓讓!都讓開!”

  被驚動的官差很快也趕了過來。

  忙活了一整日,以為終于可以歇一歇的官差們此時的心情也十分疲憊。

  但公事還是要辦的。

  有一名水性好的官差迅速地脫去袍子皂靴,跳進河中朝著那水紋蕩漾激烈之處游去。

  “可有人瞧見是何人投的河?”為首的官差問道。

  百姓們七嘴八舌地回答起來,反倒叫人聽不清究竟。

  官差聽得頭痛不已,點了一個眼熟的男人道:“你來說!”

  抱著孩子的男人連忙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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