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熠垂眸睨她一眼:“熱衷跟你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躺在那兒靜靜看著窗外,都覺得很幸福。一種安寧、超脫的幸福。”
蔣凡晞笑彎了眼睛,心滿意足,嘴上卻佯裝嫌棄。
“那你也挺老氣的,”在昏黃的燈光中,她凝視著唐熠發亮的眸子,“你熱衷的生活,就跟退休的大爺差不多。”
說完,又自己糾正過來:“不對,大爺都比你能蹦跶。”
“也不全是愛蹦跶的大爺,”唐熠笑,“我姥爺就挺修身養性的,他日常就愛養養花、寫寫書法,畫個畫什么的。”
“是不是你們胡同文化就是這樣的?大爺就在家里耍?”
唐熠回想片刻,說:“不是吧。我們那胡同,傅家大爺和顧家大爺就挺愛去公園遛鳥,簡直風雨無阻,下雪都要去,那鳥一路叫,倆大爺完全不管鳥的感受,就是要去遛溜才爽。”
唐熠說著,嘖嘖搖頭:“那鳥是真可憐,工具鳥無疑了。”
蔣凡晞被他逗得直樂。
“王家大爺更愛蹦跶,每天都得去公園跟大媽們一起跳舞。對了,王大爺每天都帶你設計的那款老年陪護機器人出門,年紀太大了,腿腳都不利索但待不住家,非得出門。他家人怕他在外頭摔了,就買了你那機器人跟著老人。聽說一次在公園的廁所差點掉坑里,是機器人給他擎住的。”
蔣凡晞大笑。
唐熠接著說:“還有馮磊他家大爺,七十多了還跟人在后海的小酒館彈吉他,撩小姑娘呢。”
蔣凡晞笑到肚子疼,抱著唐熠說:“哎呦你們胡同真的好好玩,連大爺都好玩。”
“是嗎?”唐熠滿眼寵溺地看著她,“那我們在那胡同買座四合院,好好裝修一下,以后咱們和你爸媽搬過去住?”
一聽又要花錢,蔣凡晞一秒收起笑,嚴肅道:“那不行!你們那胡同四合院很貴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許去花那個錢啊。咱們現在住在這邊不挺好的?”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更具威懾性的:“讓我知道你亂花錢,皮給我繃緊一點。”
她剛才也查了唐熠的支付寶和微信轉賬、消費記錄,沒見可疑的費用。
要不今晚也是沒完。
但銀行app要密碼和指紋,她沒辦法進去,總覺得不放心,這會兒從唐熠身上爬過去,把他丟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拿過來。
唐熠把開機密碼取消了,她能直接進入主頁。
點開手機桌面一個命名為“金融理財”的app,然后遞給唐熠:“喏,把這幾個銀行app都登錄一下,我要看。”
唐熠落眸看一眼手機屏幕,蹙起眉心。
他在許多銀行都有私人賬戶,蔣凡晞這一查,今晚不用睡了。
他把手機屏幕又熄了,再次丟回床頭柜上,被子一掀,把人攏到懷里,雙腿緊緊夾住蔣凡晞不老實的兩條腿:“睡覺!明早起來再看!”
“不行!我現在要看!”
“明天看。”
“明天起來我就忘了!”
“忘了最好……”
“啊!把你的毛褲腿拿開!太刺了!”
“我明天刮腿毛……”
“說話算話?”
“嗯……”
大年初一,整個北京城一片蕭索。
許多在京工作的人都回了老家,再加上疫情,大家都不敢出門拜年,路上幾乎看不到什么車和人。
在蔣凡晞的堅持下,唐熠還是帶她回了一趟后海跟長輩拜年。
初二一早,又因為蔣志存擔心老家的親戚沒口罩戴,唐熠開著車,載上蔣家一家三口還有幾箱子口罩,回了一趟張家口。
初三中午就又回了北京,蔣凡晞因此缺席了當晚的高中同學會。
初四中午,他們登上前往芝加哥的航班。
十幾個小時后,蔣凡晞再次回到唐熠位于芝加哥的公寓。
剛進大門,看到客廳那張米色沙發,她一下就想起了一年多以前,她坐在這里和唐熠談分手,也想起當初住在這個房子里的各種擔憂與糾結。
原本還喜笑顏開的神色一下就暗淡下去了。
唐熠忙著搬倆人的行李進衣帽間,出來時,見她神色不豫,看一眼她凝眸注視著的方向,走過來,牽上她的手,把她帶到沙發坐下。
“要是覺得住在這里不開心,要不咱們去住酒店?”
蔣凡晞重新揚起笑:“我沒事兒,不用住酒店,不方便。”
“要不上我爸那兒住去?他那個房子大,在植物園附近,別墅區出去就是密歇根湖畔,風景什么都挺好。”
一聽要去住盛華老董的屋子,蔣凡晞登時就覺得眼前這個有故事的小公寓也蠻好:“我不要!還是住這里好!我喜歡這里!”
唐熠失笑,摟了摟她的肩膀:“好,那我去準備晚餐,你先去洗個澡。”
彼時,芝加哥是下午,外頭溫度低,跟國內東北差不多,但今天陽光很好,視覺上就讓人覺得暖融融的。
屋里開了暖氣,蔣凡晞洗去一身風塵仆仆,換上純棉的睡裙,整個人輕松又舒適。
她邊擦頭發邊進主臥,一眼便瞧見一側床頭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黑桃木色的精致梳妝臺。
上回她來,還沒這個呢。
她走過去,在妝凳上坐下,拉開抽屜,到處打量了一番。
手在光潔的桌面上輕撫而過,她會心笑了下:“簡單大方,怪好看的。”
“咖啡煮好了。”
蔣凡晞驚喜回頭,就見唐熠端著一杯黑咖走過來。
還冒煙的黑咖連同杯墊一起被放在梳妝臺上:“沒加糖。”
“謝謝,”她看一眼從窗外透進來的陽光,“這種天氣喝咖啡最享受了,你要嗎?”
唐熠笑:“我不用。你若想看書,自己去書房找。”說完,又離開了房間,去廚房準備吃的。
蔣凡晞吹好頭發,帶著咖啡去了書房,打算找一本書,邊喝咖啡邊看。
書房和之前一樣,沒什么變化。
蔣凡晞在書柜上找了一本海涅的詩集,邊翻閱著,邊在電腦椅上入座。
視線偶爾抬起,看到書桌正對著的斗柜上,好像細微變化。
她放下書,起身走到斗柜前。
還是那一排唐熠與母親的合照,與上次不同的是,多了兩個相框。
一張是她在德國留學時給他寄的紅旗照片,一張是唐熠不知什么時候幫她抓拍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她在HanRen的辦公室。她站在窗邊,抱著雙臂,不知在想什么。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臉上,光暈勾勒著她的側臉,使得她看上去面目溫柔。
從照片的取景角度來看,唐熠當時應當是坐在沙發上。
有可能是在等她下班,有可能是偶爾路過上去看她。
他們當時剛戀愛不久,沒有合照,唐熠也不怎么給她拍照,手上應該是沒什么她的照片,所以才會選了這么一張只有側臉的照片。
倆人復合后,倒是拍了不少正面照,也有合照。
意識到唐熠很早之前就將這張照片擺放在書房,蔣凡晞心里一暖,臉上的笑,比外頭的大太陽還燦爛。
書房斗柜這一處角落,對于唐熠來說,有多么特別,蔣凡晞是知道的。
先前這里只有他與母親的合照,現在多了她的照片。
唐熠每每抬頭就能一眼望見,是不是意味著在他心里,她與他母親一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