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同光看了看畢恭畢敬的韓漠,又看了看一本正經的大夫,咬牙道:“你們兩個可給本官聽好了。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是圣上派來的欽差,若是作弄本官,嘿嘿,你一個小小的大夫,誅滅九族自不在話下,就算是你,韓漠,你褻瀆本官,即使你是韓家子弟,本官也有法子治你,你可聽清了?”感覺腳上麻癢鉆心,忍不住叫了兩聲,用手撓了幾下。
韓漠搖搖頭,道:“侍郎大人這樣說,那是不相信韓漠的赤誠忠心了。韓漠告退!”說完,便要退下。
這時候蕭同光被腳下的麻癢亂了心神,哪里還能顧及其他,叫道:“還不快撒尿上來。”
韓漠下去一會兒,很快拎著尿桶進來,而一本正經的大夫很嚴肅地道:“大人,你的腎虛很是嚴重,所以這一兩日內都需時常浸泡在童子尿之中,只有如此,方能慢慢恢復。”
“慢慢恢復?”蕭同光怒道:“你的意思是說,本官就算現在將雙腳放入……放入童子尿中,也不會立刻止癢?”
大夫看了蕭同光一眼,搖搖頭:“大人應該知道,這天下間,沒有任何一種疾病能夠瞬間治愈。”頓了頓,這位大夫很有醫德地囑咐道:“小的還要囑咐大人,這童子尿就等同于大人的治病良藥,所以今次用完之后,下一次還需韓海管的童子尿方能有效,不可更換他人的。這就像是一味藥,治同一樣的病,是不能換藥的。”
蕭同光直翻白眼.
韓漠這一夜與蕭同光的情景恰恰相反,蕭同光哀嚎一夜,而韓漠美美地休息了一夜。
他是在海邊出生,雖然沒有真正意義上出海,但是以前在船上住個十天半月也是常事,帶著腥氣的海風不但沒有讓他反感,反而讓他睡得更安穩,至于海浪輕輕帶動著采珠船搖晃,不適應的人會胸腹氣悶,而韓漠卻是高枕無憂。
次日天剛蒙蒙亮,那清鮮而帶著寒氣的海風吹拂起來,昌德候曹殷所在的“午甲”號采珠船便響起低沉的號角聲。
這是在提醒所有人,采珠的時間到了。
于是兩艘采珠船上的所有人都起了來,船頭船尾很快就布滿了人,韓漠硬是將叫苦不迭的蕭同光抬上椅子,理由很簡單:“欽差大人若是不出,珠民們不敢下海。”
蕭同光兩只腳已經傷痕累累,不能站立,所以只能坐在椅子上,被抬到船頭的甲板上。
甲板上布滿人,有不少更是正值青春的取珠女,海邊居民特有的生活環境讓她們皮膚健康而富有彈性,露出的小腿肚子光滑而渾圓,可是蕭同光此時卻又哪里有心情去欣賞這些。
船頭船尾加起來,每條船共有采蚌人和取珠女一百六十名,船頭船尾寬闊的甲板上,都鋪上了油脂布,取珠女們便是圍坐在油脂布上,等著采上來的珠蚌,然后取珠。
四周除了船舷邊守衛的少數鎮撫軍水兵以外,倒是圍了一群腰掛大刀的漁司衙門差役,那是為了防備取珠女在取珠過程中有藏珠的形跡,即使是取過珠后,也有極嚴格的檢查,一旦發現有任何人私藏珍珠,那是全家老小都要被砍頭的罪責。
取珠女白色的短衣短褲,露出光滑白膩的腿兒和細滑的胳膊,而采蚌人都是赤裸著上身,只穿一條皮短褲,而他們每個人的背上,都背著竹籃子。
午甲號上的昌德候看見采蚌人身后的竹籃子,很是好奇,問身邊的韓玄昌:“韓大人,這些竹籃子有何用處?”
韓玄昌解釋道:“回侯爺,這些采蚌人要以長繩縛腰,攜竹籃深潛海底,拾取珠蚌置于藍中,等竹籃中珠蚌已滿,便可搖動長繩,上面接應者就知拉他們上來。”
“哦!”曹殷很有興趣地上前看了看做的極為牢固的竹籃,點頭笑道:“果然是匠心獨具。是了,我見他們嘴中都含著幾片葉子,那是什么東西?”
“這是甘草,含在嘴中,可以盡可能在水底下多支撐一段時間。”
曹殷拍手道:“好好好。”問韓玄昌:“那何時開始下海?”
“侯爺一聲令下,他們便可以下海拾蚌了!”韓玄昌恭敬道。
“唔,那事不宜遲,早些動手吧。”
韓玄昌轉身道:“準備下海!”向那邊的旗手做了個手勢,那旗手揮動手中的小旗子,兩艘采珠船組成一個“八”字型,兩艘船的船頭靠近,船尾分開,中間是一片空海處。
漁司官吏高喊一聲,兩艘漁船一百多名采蚌人都走到船內側,在漁司官兵的幫助下,在腰間捆上了長長的繩子。
這些繩子倒是堅固的很,有手臂粗細,僅這些繩子,估計就花了不少銀子置辦。
其實組織一次采珠,人力物力上面的花費,那是極大的,吃喝拉撒以及人工費用,那都是需要銀子的。
除了花費,最緊要的事,進入深海區采蚌,本就是帶著危險的事情。
首先是海面下隱藏的礁石群,若不是鎮撫軍對這里的地形一清二楚,畫下了海圖,普通船只沒靠近珍珠島海域,只怕就被隱藏在海面下的礁石撞沉了船。
其次還有海盜。
雖然海盜的船只比不得鎮撫軍那樣有戰斗力,但是海匪們個個是水下好手,時刻給采蚌行動帶來威脅。
當然,還有一些未知且不可預測的危險。
采蚌人一起對天禱告,爾后在漁司官吏的叫聲中,就像一群海猴子,紛紛下了海。
海面的平靜很快就被打破,每一個進入海中的采蚌人,都會在海面上留下一團浪花。
這是一個很壯觀的場景,即使是出生于東海之畔的韓漠,也從未見過如此景象,站立在船舷邊,望著海面濺起的一個又一個浪花,那清澈的海水讓他感覺很舒服,很愜意,他甚至都有想法跳進海中,去感受大海的浩瀚。
“但愿少死些人!”旁邊一名漁司官吏低聲輕嘆,在他看來,或許自己這句話沒有任何人可以聽到。
但是韓漠卻敏銳地聽的一清二楚,頗有些奇怪地瞥了那名官吏一眼,實在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說出這種話。
藍天,碧海,清波,和風!
而且有兩艘戰船數百鎮撫軍兵士就在前面不遠保護,為何會死人?
他抬頭望向對面的午甲號,只見自己的父親韓玄昌正站在船舷邊,呆呆地看著海面,似乎很有心事。當然,他很快也看到了曹殷,正遠遠望著自己。
韓漠對著那邊的曹殷拱了拱手,不敢多用目光接觸。
兩艘采珠船的人數眾多,卻無人說話,任由海風拂過每一個人的臉龐。
所有人都在等著海下的采蚌人拾取珠蚌。
“韓漠!”一旁的蕭同光腳丫子甚癢,忍不住叫道。
韓漠過去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蕭同光神色不善,但微一沉吟,還是無奈地道:“你給本官備一些……一些良藥!”
“良藥?”
“就是昨晚大夫所說的那種醫治皮膚過敏的……!”蕭同光的目光瞄到韓漠的襠下。
韓漠下意識地捂住襠部,隨即嘻嘻一笑,靠近低聲道:“大人,這玩意哪是說有就有的,要等一會兒。”
蕭同光冷哼一聲,道:“那你還不去多喝些水?”
“剛喝了不少,大人稍等片刻就有。”韓漠笑瞇瞇地道。
他知道,這老小子昨晚可是受盡了苦頭,而且毫無疑問,這種痛苦還要撐上兩天,總要折騰的他筋疲力盡,等到返航上岸時,一定讓這老小子像一條死魚一樣。
韓漠的童子尿還沒出來,第一批珠蚌已經成功地從海底拾取上來。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就連韓玄昌也深深松了口氣。
取上來的珠蚌由專門的人手小心翼翼地倒在油脂布上,于是取珠女們很有秩序地上去取蚌,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開始小心翼翼地打開珠蚌,以最嫻熟最仔細的手法去摘取里面那珍貴無比的珍珠。
她們的面前都擺有瓷盤子,取下的珍珠都會放進瓷盤子中。
取珠的過程雖然說不上有多復雜,但卻要極其謹慎,所以一顆珍珠取下來,所花費的時間并不少,有時候需要三五分鐘。
當蕭同光第三次叫喚韓漠,眼中甚至帶著一絲祈求后,韓漠才悠然地準備去給他撒上一泡尿。
但是他沒有走出幾步,就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見到叫喚的是一個漁司官吏。
但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采珠時是有講究的,天大的事情,也不許離開自己的崗位。
韓漠皺起眉頭,望向那名官吏,只見他一臉的驚駭,在船舷邊指著海面,全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