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見韓氏兄弟眼中帶著贊賞驚嘆之色,更是極力解釋道:“兩位大爺,這只是其中一種,還可以制作出能夠伴你練拳的木力士,為你翩翩起舞的木美人,只要兩位大爺想要,我們都可以做到的。”
他臉上顯得很自信,顯然他所說的這幾樣東西,在他看來并不是什么難事。
韓漠沉吟著,忽然微笑問道:“這樣說來,你們自然也懂得機關暗道,更懂得制作殺人的絕妙工具了?”
黑衣人頓時變色,就連那雕刻的憨小子也抬起頭來,眼中劃過犀利的寒光,但只是看了韓漠一眼,便低下頭去,繼續做他的本職工作。
“大爺說笑了!”黑衣人臉色很快就恢復平靜,帶著笑道:“咱們兄弟制作這些逗樂子的玩物,其他的東西是不會做的。兩位若是覺著這手藝不錯,可以買兩件回去玩一玩,這……并不貴!”
韓漠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放在黑衣人的手中,道:“銀子是你的,幫我裝上十件小玩意,湊夠百兩銀子的數目!”
黑衣人一愣,問道:“你要買一百兩銀子的東西?”
韓濱在旁也道:“小五,這些玩意,雖是新奇,帶上兩三件也就是了,用不著那么多吧?”
“既然是新奇玩意,那自然是多多益善的。”韓漠笑笑道,向黑衣人道:“我們出去等你,裝好之后,給我們裝在馬上,我們這便帶回去。”竟不多說,拉著韓濱出了門去。
屋內一直充斥著木料的氣味,這突然出來,深吸一口氣,竟是舒服的很。
韓濱回頭看了看那簡陋的小屋,奇道:“這燕京城內,我沒到過的地方還真是不多,可是這里還真是從未來過,想不到這里竟有這等玩意,在京里也沒聽人說過啊。”
“這是窮苦人住的地方,你堂堂三少爺,怎會來這里。”韓漠呵呵笑著,湊近韓濱,低聲道:“三哥,你看到那拿刀的家伙沒有?”
“那木頭一樣的家伙?”韓濱輕聲問道:“我看他除了雕木頭,也做不了其他事兒,他看起來可是呆得很。”
韓漠輕輕搖頭,低聲道:“有那份刀工,殺起人來,那可是真正的刀手!”
“刀手?”
“是。”韓漠輕聲道:“庖丁解牛你總該聽過,這憨小子的刀工,我看未必就弱于那個庖丁!”
“只是小手藝而已,算不得什么的。”韓濱不以為然,笑著搖頭道。
韓漠正色道:“三哥,你沒有看到他雕刻出來的木頭人嗎?且不說五官手足,就連各處的關節也是逼真無比,那是對人的身體有著極深的研究才會有這樣的手藝和造詣。他既然對人的身體了如指掌,那自然也知道人體的弱點所在,再加上他精確到毫厘之間的刀工,莫非你覺得他還不具備一個刀手的本事?”
韓濱聽韓漠這樣一分析,頓時點頭道:“恩,是這個道理。”忽然明白什么,低聲道:“小五,你該不是想將這兩個人帶回府里跟著你吧?”
韓漠搖了搖頭,道:“他們這樣的手藝,按照常理,那是絕不至于淪落至此的,既然到了這個份上,那只能說明他們甘于以自己的技巧換取報酬,而不是以自己的手段巧取豪奪。這樣的人,內心總有些東西是要堅持的。三哥,你也看到了,憑他們兩個的手藝,只要走到達官貴人的門前亮一下手段,定然會被收錄門下,即使沒有遠大的前途,錦衣玉食也是能夠保證的,但是他們沒有那樣做,這就說明他們是不會輕易投在任何人的門下,包括你我!”
韓濱遺憾道:“這還真是可惜,否則收回府里,無聊的時候就讓他們做兩件東西出來逗逗樂子也是極好的,可惜可惜!”
韓漠聽到這話,白了他一眼,這樣兩個人物,韓濱卻是想著帶回府里做弄仆,還真是暴斂天物。
片刻之后,黑衣人才拎著一袋子東西出來,道:“兩位大爺,這里面的也都是稀罕玩物,要是有問題,你們可以隨時回來找我們。”
他將袋子放在馬背上,看著韓漠,抱拳道:“這位大爺,你有心幫助我們兄弟,我們兄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這份情誼記下了。”
韓漠淡淡一笑,忽然問道:“如果閣下不介意的話,不知能否知曉閣下的名字?”
黑衣人笑道:“只是市井俗夫,賤名不敢有污大爺的耳朵!”
韓漠“哦”了一聲,并沒有追問,向韓濱一示意,二人這才催馬離開了這片算不得熱鬧的地方。
黑衣人見韓漠二人走遠,這才回到屋內,關起門來。
憨小子抬起頭,看了黑衣人一眼,問道:“還要做多久?咱們是不是該離開這里了?”他的聲音波瀾不驚,平如水。
黑衣人嘆了口氣,緩緩道:“這一次總會有旨意下來的,也總有新的長官到來,我們再等一等吧。”
“等什么?”憨小子淡淡道:“莫非你覺得還會有公顏老那樣的長官到來?到了今日,你的念頭還沒有斷?”
黑衣人嘆道:“這畢竟是公顏老的心血,咱們總不能就這樣放棄。”
憨小子沉默著,許久之后,才道:“這一次若還是那種不明所以的人來統管我們,我是真的要離開了。”
“是啊……!”黑衣人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道:“大伙兒等了四年,也是個頭了,這一次若是不行的話,大伙兒就散了吧。”苦笑著搖搖頭,道:“其實如今也沒人會注意我們了,若不是為了公顏老這一點心血,若不是公顏老對我們的恩惠,我們也撐不到今日的。”
屋內一陣沉寂,只有木料氣息兀自在室內彌漫著。
“其實……!”憨小子欲言又止,終于還是道:“其實就算再出現一個公顏老那樣的人物,我們又能如何?依舊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依舊要去做那些與我們性情相違背的事情。”他看著手里那把鋒利的雕木小刀,輕輕道:“他可以讓一個活生生的人瞬息間就沒有了生命,也能讓沒有生氣的木頭充滿活人的氣息……我覺得后者帶給我的安慰遠遠要比前者強烈。”
黑衣人皺起眉頭,看著憨小子,嚴肅地道:“小李,你不該說這樣的話。”他嘆了口氣,緩緩道:“至少現在不該說這樣的話,也許有一天,你離開這里,可以將自己心中想說的話說出來,但是……你如今還是花廳的人,公顏老當年立下的規矩,‘身在其位必謀其職’,你萬萬不可有絲毫的褻瀆!”
憨小子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又開始雕刻起手中的木頭。
“知道剛才那兩個人是誰嗎?”黑衣人忽然問道。
“你知道?”
黑衣人想了想,才道:“有一個是韓家老三韓濱!”
“哦?”憨小子道:“就是所謂的燕京三大財子之一?”
黑衣人露出笑來,點頭道:“應該是他了,我見過幾次。不過他旁邊的那個仆從,我倒是頭一次見。”
憨小子立刻道:“他當然不是仆從。”
“恩!”黑衣人道:“韓玄昌已經進京了,他的兒子在韓家直系子侄中排行第五,我聽韓濱叫那仆從小五,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個仆從應該就是韓玄昌的兒子,在渤州郡立下大功的韓漠。據我所知,渤州郡第一猛將葉天猛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憨小子微微皺眉道:“不過從表面看來,他似乎并不是葉天猛的對手。”
“葉天猛我也是見過的,神力驚人,絕不是好對付的。”黑衣人緩緩道:“如果真是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家伙殺死,那么這個家伙的本事還真是驚人。”頓了頓,嘆道:“不過此人倒是很會做人,他顯然是看上我們的手藝,想幫幫我們,卻并沒有像一般的貴族子弟那般一擲千金,將我們當乞丐看,而是買下百兩銀子的東西,助人卻不直白囂張,給我們留了面子,這做人的功夫,倒是老練的很。”
憨小子嘴角泛起冷笑:“貴族們,總是如此的虛偽,他們收買人心的手段,也不過就是手里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