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的暖閣中,皇帝正坐在書桌邊看著書,他手里拿著的是《史記,中華自上古黃帝時期到漢武帝元狩元年三千年的歷史,也就記載在其中。
他看得很仔細,雖然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而且時不時地以錦帕捂著嘴咳嗽幾聲,但是卻全神貫注,直到聽見淑貴妃和韓漠的參拜聲,他才醒悟過來,放下書,抬頭向下望去,就看到了在前面參拜的韓漠。
“愛妃,韓漠,都起來吧!”皇帝露出一絲微笑,抬了抬手,顯得很和藹。
“謝圣上!”
皇帝端起桌上的香茶,輕輕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道:“韓漠,朕讓你擔任西花廳廳長,你是不是有些不服氣?”
他那漆黑的眸子緊盯在韓漠的身上,臉色平靜,這張臉看起來很平凡,但是從這種臉上,誰也不能夠看出他的心思。
這是燕國的九五之尊,本應是燕國最有權勢的人,但是歷史原因,他的這個皇位比一般皇帝做得更艱難。
“小臣不敢!”韓漠立刻道:“圣上隆恩,小臣感激還來不及,別無他想!”
皇帝“哦”了一聲,望向淑貴妃,淑貴妃柔聲道:“這里說話,不會有人聽到。”她的聲音雖柔,但是語氣卻很肯定。
韓漠聞言,心中竟然對這個皇帝泛起一絲同情。
身為帝王,說話卻要擔心被人聽見,這實在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他忽然間明白,淑貴妃召自己來這里,就是因為皇帝想見自己,而在長春.宮,皇帝和自己說話才會比較隱秘。
宮中處處是耳朵,淑貴妃是長春.宮的主人,對長春.宮總是能夠控制一些的,這個幽靜的暖閣,想必就是長春.宮類似密室一樣的處所。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淑貴妃已經欠了欠身子,恭敬道:“圣上,臣妾去為您煲些湯!”
等淑貴妃退下,皇帝才向韓漠道:“朕讓你過來,是想告訴你,所有人都認為西花廳是一個爛攤子,是一團爛泥,但是朕卻一直將西花廳當做一塊寶貝。朕舍不得將這塊寶貝交到其他人的手里,而朝堂上下,識寶的人確實不多,所以朕才有機會將它留下來,交到你的手里!”
韓漠聽得有些暈眩,只因為他現在還是對西花廳一無所知。
群臣那種奚落的眼神,如今皇帝又說那是留下來的寶物,這讓韓漠頭大如斗,他恨不得現在就跑到所謂的西花廳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些什么。
“你似乎在懷疑朕的話?”皇帝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韓漠,聲音也很平淡。
韓漠忙道:“小臣不敢!”
皇帝擺擺手,笑道:“不用在朕的面前表現的如此謙恭,其實你應該明白,朕的臣子們,并不覺得朕是一個至高無上的皇帝。”
他雖然帶著笑,但是笑的很苦澀。
韓漠心頭一顫,他微微皺眉,以常理來說,即使這個皇帝心中有委屈,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面前表露出來,但是眼前這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皇帝,偏偏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了無奈的一面,在一個不到二十歲的臣子面前流露出了他的感傷。
韓漠垂首站在皇帝面前,顯得很謙恭,卻并沒有答話。
皇帝靠坐在椅子上,緩緩道:“西花廳雖然沉寂了幾年,但是并非一無是處。一個機構是否強盛,那就要看官員如何去管理引導。朕只希望你能在西花廳多做些事情,為了這個國家,也為了朕!”
“圣上訓誡,小臣時刻銘記在心,誓死效忠吾皇萬歲!”韓漠恭敬道。
皇帝微笑道:“效忠?韓漠,你心里真是這樣想的?”
韓漠平靜回道:“臣子效忠,天經地義,小臣卻是如此想。”
皇帝哈哈笑了起來,道:“你年紀輕輕,倒是會說話。”神情忽地肅然起來,緩緩道:“韓漠,你若真心效忠于朕,朕也必不虧待你。好好挑起西花廳,我說過,那是一塊寶貝,怎么用寶貝,就看你的本事了。”
“小臣遵旨!”
皇帝從椅子上站起來,緩步走到暖閣窗邊,望著窗外,那里正有幾株梅花。
韓漠離開皇宮的時候,天已正午,沿途他一直在思索著皇帝話中的意思,今日看似只是寥寥幾語,但是韓漠總感覺皇帝的話中似乎蘊藏著其他的意思。
燕國皇帝,秘密召見一個小小的年輕臣子,而且這個臣子即將擔任的官位是被朝臣們奚落嘲笑的,韓漠總感覺事情頗有些詭異,隱匿在其中的信號自己一時并沒有參透。
但是有一點韓漠卻依稀地做出了一些判斷,那就是皇帝肯定希望利用自己做些什么,否則堂堂九五之尊也不可能吃飽了撐著秘密召見自己。
自長春.宮出來后,被送到燕安殿,換上了自己的轎子出了東宮門,韓漠便讓人向吏部過去。
吏部衙門在東道十三所,出東宮門往左拐,不過半個時辰就可到達東道,這條道上都是辦差的衙門機構,與西道八所遙相呼應。
吏部衙門青磚紅瓦,坐落東道居中地方,韓漠到達時,早有人上來迎候,恭敬道:“韓侍郎正在等候,請隨我來!”
韓漠倒是知道,韓家在吏部是有勢力的,吏部左侍郎韓信策也是韓家在朝中的重要人物之一,這派人在衙門口等候,自然是韓信策安排的。
跟著吏部官員到了一處公房前,兩名佩刀護衛守護在門前,帶路的官員已經大聲道:“大人,韓廳長已經到了!”
屋內傳來韓信策的聲音道:“進來吧!”
“五少爺!”韓信策見韓漠進來,急忙起身迎山前來,笑容親切:“本來派人送去也無妨,不過按照吏部的規矩,官印非同小可,除非是殿上賜印又或者重兵護印才能送印出吏部,咱們若是壞了規矩,免不得有人在朝上會有話說,所以為了萬全,才請五少爺來這里取印。”
韓漠微笑道:“我理會得了。”
“官印都存放在印庫,空缺官職的官印都會收在印庫里,那里設有機關,而且有重兵把守,很是小心。”韓信策緩緩道:“不過五少爺的印子我已經記了冊子,畫押取了出來。”說完,他走到桌邊,小心翼翼地捧起桌上的小木盒,走到韓漠身邊,打開木盒,道:“五少爺請看,這便是你的印子。不過與其他衙門不同,西花廳沒有官印,有的只是玄鐵牌,牌上有印,既可作令牌用,亦可作官印用!”
“這倒有些稀罕。”韓漠笑道,伸手欲從木盒中取出玄鐵牌,伸到半中間,看了韓信策一眼,笑問道:“我能看看嗎?”
韓信策莞爾一笑,道:“這本就是五少爺的,當然可以看!”
韓漠呵呵一笑,從里面取出玄鐵牌,平放在手中,這玄鐵牌并不是很大,色澤烏黑,放在手掌中,竟是冰涼的很,也沉重的很。
玄鐵牌正面刻著“西花廳廳長令印”五個字,反面卻是雕刻著流云海浪,流云在上,海浪在下,頗有印象畫派的風格,但是讓韓漠最為疑惑的是,玄鐵牌反面正上方,竟然刻著“公顏德光”四個字。
“公顏德光?”韓漠輕輕念道,他眉目間滿是疑惑,抬頭看著韓信策,不解道:“這是什么意思?”
韓信策聽到“公顏德光”四字,眼眸子中竟然閃現敬畏之色,輕聲道:“這是為了表彰薛公顏的功績,先帝特意命人刻上去的,就是要讓西花廳的人都記住薛公顏!”
“薛公顏?”韓漠眨了眨眼睛:“薛公顏又是誰?”
“薛公顏就是公顏老,西花廳是他一手創建的!”韓信策輕聲道:“當年在公顏老手中的西花廳,可不是如今這個爛攤子!”
韓漠沉吟著,忽地看著韓信策,笑道:“韓大人,其實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西花廳究竟是個什么玩意,你能不能給我說一說?”
韓信策想了想,才苦笑道:“五少爺,不瞞你說,你擔任西花廳廳長一職,實在……實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哦!”韓漠笑笑,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五少爺既然想知道,我便將我所知告訴五少爺。”韓信策請韓漠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更是親自為韓漠倒上茶水,這才在旁邊的椅子坐下,看著韓漠,問道:“五少爺可聽過東花廳?”
“聽過!”韓漠點頭道:“不過這東花廳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倒也不大清楚。”
韓信策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才輕聲道:“東花廳,說白了,就是探子們的巢穴,那里匯集了我燕國最精銳的探子。”
“探子?”
“不錯。”韓信策雖是吏部侍郎,但說到這里,臉上還是顯出一絲畏懼:“探子的職責,就是暗中打探情報,監視他人行蹤,暗中破壞,幽靈般刺殺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