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隨著弓兵隊一起,集中到了馬場上,已是看到一隊又一隊將士秩序井然地往馬場開來,行陣整齊,裝備齊整,喊著號子,卻是威武的很,比之地方上的城守軍那是要訓練有素的多,世家軍那就更不可比,單是裝備上就遠遠及不上御林軍。
兵演是豹突營每個月都會舉行的軍訓,除了出京辦差以及負責大營警衛的以外,豹突營四千多人都是參加兵演,各隊人馬早就知道了自己所要積聚的位置,所以一切都是井井有條,沒有絲毫雜亂,并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四千人馬便已集結完畢。
毫無疑問,隊伍之中,東邊集結的騎兵自然是最為雄壯威武的,從某種角度來說,騎兵也是最尊貴的兵種。
練出一個好的騎兵,絕不比練出一個好的弓兵容易。
騎兵非但有極嫻熟的馬術,極強的馬上作戰能力,而且還要有極強的團隊默契,燕國的騎兵稀少,更加注重騎兵隊形的配合。
如今豹突營的騎兵護軍參領慕容鶴在營中地位極高,所以這群騎兵更是寶貝中的寶貝,一個個看起來精神抖擻,威武不凡,雖然弓兵和步兵也都是一營兄弟,但是在騎兵內心深處,還是多少有些看不起其他兩支兵種的。
弓兵雖然比不上騎兵風光,但是終歸是技術型的兵種,比騎兵不足,比步兵還是有著一種優越感的,弓兵方陣在隊伍中間,往西邊靠過去,就是人數最多的步兵方陣,分成了刀兵和槍兵。
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各隊方陣最前方,自然是各隊的將領們,頂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各隊的護軍參領,其后是護軍尉,在后面則是一字排開的校尉都統,因為騎兵隊護軍參領慕容鶴有著主持兵演的職責,所以此時頂在騎兵隊最前端的,卻是一名獨眼將軍。
騎在烏黑的駿馬上,神情淡漠,戴著重盔,左眼扣著銀質罩子,此時的腰間,挎著一把很奇特的大刀,那刀鞘為綠色鯊魚皮所制,看起來還真是名貴的很。
韓漠騎著駿馬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忍不住看了看,而這位獨眼將軍也是淡淡地看著韓漠,神色平靜,只不過眼眸子里閃著極為怪異的光芒。
韓漠顯出溫和的微笑,對著獨眼將軍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那獨眼將軍似乎沒有想到韓漠會向他打招呼,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神,也微微點了點頭。
慕容鶴還沒出現,但是整個軍隊都是肅然無聲,顯得很是森然。
各隊的將領顯然也知道營中來了個世家護軍尉,所以偶爾將目光投過來,韓漠倒是來者不拒,兩邊看著,一臉微笑,一旦和誰目光接觸,都是點點頭,那邊也是點頭致意。
韓漠身邊的薛紹見韓漠逢人便笑,沒有半點世家子弟的架子,心中更是對這位小兄弟生出贊許之心,能夠如此懂得禮數,倒是少見。
“薛大哥,那位……騎兵護軍尉是誰?”薛紹正自贊許,韓漠已經湊過來,低聲問道。
薛紹抬頭看了一眼,望見石頭般的獨眼將軍,低聲道:“那是施連云!”
“施連云?”
“恩。”薛紹微微點頭:“施連云的馬術自不必說,他曾是西北大營的人,深通馬性,而且此人的刀法出神入化,我聽說有一套‘奪命十三刀’,那是爐火純青,能在他的刀下撐過五十招,那就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原來如此。”韓漠望著施連云,見他穩如泰山,冷靜無比,心中暗自贊賞。
“這人倒是有統兵之才,這騎兵隊的訓練都歸他負責,倒是練得極好。”薛紹眼眸子里也顯出一絲敬意:“這人倒是一條好漢子,從不搬弄是非,兢兢業業,圣上曾是當面夸贊過他的……!”更是壓低聲音道:“他那眼睛,據說是被慶國人所傷,當年是慕容大人救了他的命……!”
“哦?”韓漠微微皺眉,但凡與慕容鶴聯系上的東西,韓漠都會有一絲厭惡,不過看到施連云身如標槍,滿是威武之氣,卻是生不出厭惡之感。
忽聽一陣馬蹄聲響,東邊馬蹄聲如雷鳴,那是慕容鶴領著幾名親信護衛馳馬飛奔而來,經過騎兵方隊,騎兵們紛紛拔出腰中馬刀,高高舉起,齊聲高呼:“威武,威武,威武!”氣勢倒是驚人的很。
慕容鶴馳馬飛奔而來,到得弓兵隊前,頓住馬,一眼就看到了韓漠,嘴角泛起冷笑來,卻聽身后馬嘶,慕容鶴身后一名親信的駿馬似乎發瘋了一樣,竟是往韓漠直沖過來。
韓漠皺起眉頭,扯馬要避開來馬,卻見那匹馬跳了起來,馬上騎士竟然是從馬背上摔下來,剛好落在韓漠的身邊,他的手竟是抓住了韓漠的靴子,隨后一松手,跌倒在地。
韓漠皺起眉頭,此時卻是看清,那騎士不是別人,卻是見過一面的都統韋離。
韋離在眾人前落馬,眾人先是吃了一驚,不少鄙視韋離人品的將領,見他在軍隊面前如此丟人,都是心中暗笑。
韋離爬起身來,看了韓漠一眼,忙抱拳道:“對不住,對不住。”
慕容鶴見自己的部下在韓漠面前失態狼狽,心中頓時頗有些氣惱,罵了一句:“廢物!”催馬往前去,其他親衛都跟在了后面。
韋離尷尬笑了笑,翻身上馬,重重拍了拍馬脖子,似乎有些惱怒:“什么時候了,這時候發馬瘋,回頭宰了你!”也不多說,追隨而去。
薛紹幸災樂禍地望著韋離,冷笑著道:“看來他的馬術卻是沒有他拍馬屁的功夫高!”
前面的竇善聞言,回過頭來,咳嗽一聲,薛紹這才閉口不語。
韓漠不動聲色,只是淡淡一笑,他可是清楚得很,剛剛韋離抓住自己靴子的時候,不動聲色中,已是放了一件東西在自己的靴子里。
慕容鶴顯足了威風,這才轉馬到了正前方,那里早就有搭建了高高的臺子,慕容鶴翻身下馬上了臺子,他身形威武,重盔重甲,系著披風,往那里一站,也還真是威風凜凜,頗有大將的風度。
他掃視了場中四千多名將士,這四千多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好在都是寂然無聲,空氣中只聞到風聲和旌旗招展時獵獵作響。
聽到馬蹄聲響,弓兵隊的竇善和步兵隊的兩名護軍參領馳馬上前,在臺下先后稟報,無非是說全隊編制多少人,實至多少人,未到之人如今履行何等軍務云云。
慕容鶴做事倒也不拖泥帶水,一揮手,戰鼓壘起來,隆隆直響,三鼓過后,慕容鶴才高聲道:“兵演開始。這一個月來,將士們三軍用命,苦心訓練,至若成效如何,卻需要拿出本事來看。獎罰分明,這是我們豹突營的宗旨,有本事的,不誤你們的前途,若是濫竽充數,我御林軍乃是精兵之師,那也是不會讓你們舒服下去。訓練中將士用不用心,求不求上進,樣子做的再好,本將是不相信的,就像我一直說的那句話,是不是好漢,在校場上見真章!”
他說話中氣十足,遠遠地在校場上空傳開,雖然未必人人都能聽見,但是韓漠聽在耳中,卻覺得這慕容鶴雖然心胸狹窄瑕疵必報,但是這校場之上,還是有著一定的霸氣和魅力。
一陣訓話過后,慕容鶴親自從臺上走下來,在幾名親衛的簇擁下,先是到了步兵隊中,只片刻間,挑選出了十名槍兵和十名刀兵共計二十人,分成十組,刀槍相對,就在校場上廝殺起來。
雙方兵士雖然說不上以命相搏,卻也是全力以赴,而且兵演之時,向來不忌諱受傷,只要不缺胳膊少腿殺死了人,身上掛彩也是常有的事情。
兵士們也知道,沒有大戰立功之時,靠的就是這樣的機會,一旦表現得好,說不定就有提升的機會,所以雖然不是仇敵相見,但是為了各自的前途,那也是全力以赴的。
趁眾人注意力都放在校場上,確定無人注意自己,韓漠悄無聲息地將手放進靴子,便碰到了一件極小的東西,知道那是韋離放進自己的靴子里,握在手心取出來,裝作整理頭盔,將手放在眼前,卻見是半截子小拇指長短的薄薄竹片,上面清晰地寫著四個字。
“寶刀有毒!”
韓漠心中一怔,但是很快又將這竹片放回了靴子里,心中思索著話中的意思,猛地想到施連云腰間那把奇怪的刀,難不成所謂的“寶刀”是指施連云腰間的寶刀?
他的刀怎會有毒?
他情不自禁瞥向不遠處的施連云,卻見到施連云正好轉過頭來,二人四目相對,都是淡然無比,施連云只是看了看韓漠,面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轉過頭去。
韓漠皺起眉頭來。
韋離既然施計向自己報信,毫無疑問,今天的兵演,肯定有圈套正在等著自己,他也知道慕容鶴一定要借這次兵演對付自己,難不成慕容鶴的陰謀,竟與施連云有關?更確切地說,與那把刀有關?
隨即他臉上顯出淡淡的笑意,韋離既然將最重要的一環通知了自己,自己便已經掌握了主動,無論什么陰謀,隨機應對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