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紅袖說的很淡定,就像要殺的只是一條狗,韓漠心中只能感嘆,幸虧這丫頭是自己的部下,是友非敵,否則遇上這樣一個紅顏敵手,那還真是很頭疼的事情。她夜中取回寶刀,足以證明她的暗黑技能已經非常出色,若要刺殺某人,恐怕并不是難事。
只是薛紅袖主動提出要去刺殺慕容鶴,倒是讓韓漠的心情舒暢不少,這至少表明,自己在這個丫頭的心里,還是值得她冒險的人。
韓漠在西花廳做的事情,已經足夠讓年紀輕輕的他在西花廳形成了威信,也足以讓西花廳的人以他為標桿去做一些事情。
“不行。”不待韓漠回答,裴英侯已經沉聲道:“萬萬不可。”
韓漠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收起刀,緩步走回桌邊,坐了下去,這才道:“裴主事,你有何擔心?”
裴英侯拱手道:“大人,慕容鶴有行刺大人之心,大人如今手上掌握了人證物證,交到刑部……!”他話沒說完,韓漠已經擺手道:“你錯了,我只有這把刀,并沒有人證……莫要以為我帶回施連云就是讓他做人證,如果他真的做人證,我反而不會救他。施連云就算是死,他也不會出賣慕容鶴,為我作證,只要施連云不出面作證……!”他指了指桌上那把鯊魚皮寶刀,淡淡道:“那么這也就算不得物證!”
裴英侯恭敬道:“卑職明白大人的意思。慕容鶴為人如此歹毒,卑職也很不得殺之而后快,但是咱們切不可因小失大。這慕容鶴終歸是朝廷的大將,西花廳刺殺朝廷大將,一旦被查出,大人勢必要受到牽連的。卑職坦誠而言,若是只有我西花廳一處,西花廳行事之隱秘,倒是無所畏懼,但是……但是如今畢竟有東花廳存在,其他衙門查不出真相,東花廳卻是有這個能耐的。”
韓漠知道裴英侯是好意,乃是未了大局著想,微微點頭。
裴英侯見韓漠并無怪罪之色,才繼續道:“慕容鶴算不得什么,但是大人比我更清楚,他是蕭太師的人,一旦有事,蕭太師必定會追查,以他的影響力,應該能夠挑起東花廳對此事進行調查。”頓了頓,繼續道:“東花廳對我西花廳向來是存有芥蒂的……只要他們查出此事與我西花廳有關聯,后果對于大人來說,那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韓漠道:“你說的不錯。其實我也沒有想過要用花廳的力量去對付慕容鶴,他的身份還不值得西花廳出手。”
裴英侯猶豫了一下,才問道:“大人,慕容鶴既然對你存有殺心,這之后,我們是不是要加強對大人的保護?”
韓漠微笑道:“不必。慕容鶴有心要殺我,一次失手,還會有第二次……我也在等著他下一次的行動。”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緩緩道:“有一類瘋狗,總以為自己很強大,只是他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虎。當野狗在放聲犬吠四處攻擊的時候,它并不知道,有一頭虎會在他發瘋的時候,找準機會,嗖……一下子咬斷它的脖子,將它撕成粉碎!”
他的眸子里帶著寒芒,裴英侯和薛紅袖對視一眼,他們覺得,這個看起來很斯文的年輕廳長,善良起來比誰都善良,但是陰狠起來,那是比誰都陰狠。
太師府的花園中,蕭太師在池邊坐著,靠坐在大椅子上,看著兩條狗兒在草地上撒的正歡,他那張向來陰郁的臉龐卻是帶著一副老人家慈和的面孔。
一件衣裳輕輕搭在他的身上,聽到蕭靈芷輕柔的聲音響起:“爺爺,夜里涼,多穿些衣裳。”
蕭太師轉過頭,看到蕭靈芷,微笑道:“滿府上下,也只有你能想著噓寒問暖。”
蕭靈芷柔聲道:“大家只是敬畏爺爺,不敢上前來打擾而已。”
“你就是會說話。”蕭太師微笑著,忽然問道:“事情辦得怎樣?”
蕭靈芷微微蹙眉,終于道:“韓漠還是出手了。”
蕭太師瞇著眼睛,神情波瀾不驚,只是淡淡道:“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樣說來,施連云沒有死?”
“施連云是自殺,按照慕容鶴的說法,施連云是死了。”蕭靈芷輕聲道:“不過我們沒有檢查到尸體,所以不能確定。”
蕭太師蒼老的手微微握成拳頭,聲音有些發冷:“這個愚蠢的東西,做事拖泥帶水不利落,如今收拾爛攤子也無法收拾……!”
蕭靈芷輕輕捶著蕭太師的肩頭,“爺爺,施連云既然能夠自殺,那說明他還算是一條漢子,我想他并不會向韓漠透漏慕容鶴的事情。”
“老夫也清楚。”蕭太師緩緩道:“不過慕容鶴做的一些事情,施連云太過清楚,落在韓漠手里,總是后患。施連云能去赴韓漠的酒宴,這兩人之間必定有了某種關系……我們做事情,但求小心謹慎,不可出紕漏……畢竟慕容鶴還是有用的,我不想看到這個蠢貨被別人吃掉。”
蕭靈芷柳眉微蹙,道:“爺爺,其實目前的局勢,我們并不該太過計較韓家的舉動,蘇家才是最為關鍵的敵手。”
蕭太師似乎很疼愛這個干孫女兒,神情很柔和,聲音也很平靜,“靈芷,老夫豈能不知這個時候樹立太多直接對手,對我們蕭家并不是什么好事。這蘇觀涯老謀深算,凡事看似退避三舍,可是他的用心反而是最為險惡的。他掌管著吏部,每年都會借考察官吏的機會,找出我們蕭氏官員種種不是,篩選下去,雖然我們可以重新補充官員,但是進了衙門,要想重新控制住,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反倒是他蘇家的官吏,雖然看似職位都不高,但是掌握著許多要害衙門,而且根深蒂固,整個朝堂,也只有他蘇家的官吏在各衙門是最穩固的,長此下去,對我們來說危害甚大。老夫也是有心將心思都放在蘇家身上的。”
他接過蕭靈芷奉上的清茶,喝了一口,才將茶杯交還給蕭靈芷,輕嘆一口氣:“這韓家雖然忽然崛起,各衙門進了不少官員,但是真要在各衙門坐牢固,沒個一兩年功夫,那也是難以做到,即使是韓玄昌,身在禮部,上任快兩個月,如今還是在摸索頭緒之中,對禮部根本沒有形成控制權。所以韓家看似崛起,實際上真正的實力還是有限,他們自己也是明白,絕不敢與我們蕭家正面交鋒,拉上范家,也只是證明他們對我蕭家很是畏懼而已。對于韓家,老夫也是早有對策,每隔上一年,集中全力對韓家的官員進行一次清洗,或者調動他們的衙門,讓他們的官員在衙門坐不穩,只要這樣,韓家看似聲勢浩大,實際上卻翻不起大浪來。”
蕭靈芷微微點頭,輕聲問道:“既然如此,爺爺為何最近對韓家的情況那般關注,特別是……韓漠!”
“還不是因為慕容鶴這個無能之輩。”蕭太師嘆了口氣,眼中帶著一絲陰沉:“御林軍是我燕國最精銳之師,五大御林軍,我堂堂蕭家卻不能掌握一營,這終是不利的情況。那蘇家官員穩固,蘇雨亭更是控制著鷹翔營,這對我們蕭家來說,實在是極大的威脅。所以這種形勢下,我們必須要掌握一支御林軍,這樣……才能確保我蕭家的安全。”看了身邊仔細聆聽的蕭靈芷一眼,繼續道:“而慕容鶴恰恰是最好的人選。顎青侖年事已高,疾病纏身,雖然在豹突營威望極高,但是終究不能親自主事,慕容鶴借著這個機會,有秀公主在身后支持,再加上我蕭家助力,本來是能夠輕松登上豹突營指揮使的位置,如果事情真是這么發展,我們自然是暫時將韓家放在一邊,只要注意一下便是,用不著費心對付。可是……韓漠突然出現,讓慕容鶴慌了手腳,也打亂了老夫的計劃,老夫自然要留神的。”
他雖然年事已高,但是精神卻極健爍,一番長篇大論說下來,不急不喘,呼吸亦是勻稱的很,起伏不大,看不出絲毫疲憊之態。
“爺爺是覺得韓漠會威脅到慕容鶴的地位?”蕭靈芷面如湖水,很平靜地問道。
蕭太師冷冷一笑:“已經威脅到了……而且慕容鶴已經處于下風!”
蕭靈芷美麗的眼眸子里顯出極其復雜的神色,并沒有說話。
“秀公主那邊,慕容鶴一個三十多歲經過風雨的大男人,竟然敵不過一個黃毛孺子。”蕭太師右手握成拳頭:“慕容鶴能不能成為豹突營指揮使的關鍵,就在于秀公主,如果連那個女人都控制不住,慕容鶴又怎能爬上去?除此之外,韓漠這小子的威望也開始響起來,西門一族的陰謀,最終出來破獲的卻是韓漠的西花廳……慕容鶴花費周章想在兵演中除掉韓漠,誰知道反被韓漠壯了微風,嘿嘿……慕容鶴是處處落于下風,如果再教施連云成為韓漠打擊慕容鶴的工具,這個蠢貨可就全毀了……!”
蕭靈芷聽到“除掉韓漠”四字,眼角微微跳動,雖然明知韓漠無事,但她的眼中還是劃過一絲擔憂,心中頓時想道:“那個……那個家伙,我……我為何要為他擔心?我才不會為他擔心……!”但是這種想法一產生,卻感覺是那么的無力。
韓漠畢竟救過她數次,雖然立場不同,各為其主,但是在她內心深處,實在不愿意看到韓漠有什么意外。
女兒家心思,永遠是讓人難以捉摸的。
“爺爺接下來準備怎么做?”蕭靈芷小心翼翼問道:“還要……對付韓漠嗎?”
“此事需要緩一緩。”蕭太師捋著胡須道:“因為施連云的關系,我想韓漠已經心生警覺。他畢竟是西花廳廳長,也是個聰明的小子,一次失手,這第二次便不能輕易出手了。我并不想將韓家真的推到蘇家那邊去……當務之急,卻是要讓慕容鶴登上指揮使的位置。且讓慕容鶴去到秀公主那邊起起作用,讓秀公主向圣上舉薦慕容鶴為豹突營指揮使,老夫再聯合一些人上折子,顎青侖老了,該退下去享清福,這擔子交給慕容鶴來承擔吧。只要慕容鶴登上指揮使的位置,對付起韓漠,那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