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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六章 莊淵之道

  夕春的災民返鄉事務,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從某種角度來說,司徒靜倒也不是一無是處,由他主持這些災后事務,倒也是處理的井井有條。

  許多的事務衙門,因為賀族官員的落馬,沒有了主腦,只能按照朝廷頒下的旨意,由下級官員暫且頂上。

  這種舉措,從某種角度來說,是朝廷權力斗爭的一種無奈方案,畢竟皇族和世家在宜春勢力重新劃分的問題上,暗流涌動,沒有真正達成互利原則之前,朝廷方面是不可能輕易往這邊派遣官員的。

  內閣提出名單,皇帝不蓋玉璽,自然無法生效,而皇帝提出人選,內閣議定否決,那也是難以就任,所以這一場宜春東部地區勢力重新劃分的問題,燕京正在進行著一場角逐。

  朝廷下旨,令非賀氏家族的低級官員暫時頂替上去,這卻讓這幫子低級官吏感覺到機會的來臨,他們希望這一次在災后重建工作中,做出成績來,如果運氣好的話,指不定那“暫替”二字便會拿掉,雖然這種可能性不會太高,但是卻也不是沒有,所以這些暫替職務的地方官員們,頓時都打起精神來,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充滿著工作的熱情,更有不少地方官員走到災民區,與災民們交談著,安慰著,做出了讓人感動的親民之舉。

  而這一幫官員,實干能力也絕不會弱。

  畢竟當初占據各衙門老大位置的,都是賀族官員,而那幫官員平日里在衙門屬于指揮角色,真正辦起事來的,正是這群底層官員,所以他們深知事務中的利弊,此刻各衙門事務由他們擔當起來拿主意,那自然知道如何做得更好。

  于是乎,朝廷的一個無可奈何的手段,卻讓宜春東部地區的災后工作異乎尋常的順利,各項工作井井有條,一批批災民在司徒靜為首的地方官員布置下,逐漸返鄉,而前線的抗洪工作,也趨于尾聲。

  那一次大處決之后,京官倒有一大半回了去,不過卻也留下了一部分人,繼續追查是否有漏網之魚。

  在這個問題上,司徒靜倒是表現的很為積極,畢竟這家伙也害怕賀族留下了禍患,到時候他這位賀族最大的叛徒,定然是成為賀族余黨的誅殺對像。

  至于韓漠的御林軍,已將兩處糧倉移交給城守軍,倉中的糧食已經是所剩無幾,而大部分御林軍,則是調往了陰陽谷那邊駐扎。

  兵部已是發下了命令,除韓漠的御林軍外,諸葛民抽調出兩千城守軍,合兵一處,由韓漠為主將,監察使凌太監為副將,從宜春郡征集車輛雇傭民夫,自陰陽谷中將甲胄兵器等裝備拿出來,裝車押運回燕京,交納戶部差點,納入國庫。

  上萬件甲胄,更有數萬件各類兵器,要想盡數從八卦困中拿出來,卻也是一個極其浩大的工程。

  需要征用的車輛,那自不是少數,雇傭的民夫,更不是少數。

  好在這道命令是兵部發出,兵部尚書范云傲已是往宜春西部地區發出了命令,自那邊征集車輛,那是范云傲的老家,命令一下,范氏家族便行動起來,大肆征調車輛,更是雇傭大批民夫,自西部四縣往夕春這邊匯集過來。

  范家在這一次災情中,雖然派出了不少人前往前線主動幫助工部的人抗洪,但是功勞總是不明顯,最大的功勞,那還是被蕭家所占去。

  作為一個迫切想提升自家實力的家族,要想在朝堂上爭取到利益,自然是需要拿出籌碼來,而籌碼,自然就是功勞。

  這一次事件中,韓家和蕭家無疑是得到了籌碼,即使是蘇家,因為蘇克庸的被害,也有了一定的籌碼,范家自然是不甘落后,無論如何,也要爭取一些籌碼在手中。

  不可否認,這一次運送武器裝備回京,也算是一次很重大的事件,需知這批物資是賀家儲存了很多年才積攢起來,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它的價值,不言而喻。

  這樣一批物資充進戶部倉庫,對于燕國來說,在軍事后勤上是極大的補充。

  范家積極籌集車輛,更是組建民夫幫助運送,雖然算不得什么天大功勞,但是至少可以成為范家在朝堂上的一個籌碼。

  為了這次的運送,內閣商議后,立刻從戶部調撥出了一批銀子,用作運送兵器裝備的費用,而每一位參與運送的民夫,都能得到一定的補償。

  因為八卦困中涉及到一些機關,有些地方絕不可輕易觸碰,所以工部專門派來了善于機關之術的官員。

  燕國的工部,自然也是不缺乏人才的,機關方面的高手,卻也少不了,不過八卦困是墨家所建,雖然有八卦困的大致線路圖紙在手中,工部官員卻也不可能參透整個八卦困的機關設計,這個地下機關實在是太過復雜,也太過玄妙,即使是工部的高手,要想參透整個八卦困的機關布局,那也是難于上青天。

  不過終歸是機關方面的專家,雖然不能洞悉全貌,但是排查出幾條安全的道路,讓人安全搬運物資倒是可以的。

  這個時候,韓漠倒是忽然想起西花廳二處的主事公輸全,公輸全是公輸族的后人,最擅長的也是機關術,憑心而論,工部幾名官員的機關術本事瞧在韓漠的眼力,那是遠遠不及公輸全,卻也不知道如果是公輸全在此,能不能夠完全破解八卦困的所有機關?

  韓漠心中知道,如果連公輸全都無法破解八卦困,那么這世上只怕很少有人能解開了除了鬼谷眾!

  當然,沒有人知道,八卦困中的物資,有一批特殊的東西被韓漠早就取出,用一種隱秘的途徑,送到了某個地方去。

  那是一批看起來不起眼的竹筒子,但是韓漠清楚那竹筒子的厲害。

  一百五十支非比尋常的箭孥,外形與屈狄汗射殺苗武的那種箭孥一模一樣,只不過屈狄汗那時手中的箭孥是碧綠色,而這一百五十支弩箭外殼,卻是黑色的。

  韓漠一時并不清楚那兩者有什么區別,但是卻非常清楚,那是一種極其恐怖的遠程武器,所以這點油水,他還是要占的。

  肖木的傷經過這陣子的調養,已是康復如常。

  御林軍都已經知道苗武已死,不過事實真相,他們自然是不知道的,韓漠只說是賀學之布下陷阱,苗武為了保護自己而力戰身亡。

  至于苗武的家人,韓漠已是找到,妥善安置,畢竟苗武在最后一刻,確實是為了保護自己而被屈狄汗的風巧弩所殺。

  不過屈狄汗死在了八卦困之中,苗武倒也是能夠死得瞑目了。

  找了一個空閑,韓漠不被任何人發覺地來到了荒郊野外的無名寺,又是幾日沒有過來,等他到達無名寺之后,這才知道,阿迪已經離開。

  “他醒過來后,恢復了兩日,便獨自離開。”蕭靈芷輕輕道:“咱們只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韓漠皺起眉頭,雖然和阿迪共患難,一起從八卦困中拼殺出來,甚至成為了師兄弟,但是對于阿迪的身份,韓漠還是很為懷疑的。

  他甚至動過某些念頭,想除掉阿迪,至少那樣一來,莊淵的身份會更加的隱秘。

  他無法確定阿迪是否會將莊淵的事情說出去,以當時阿迪身受重傷的情況,要除掉阿迪,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向來處事果斷的韓漠,對于這件事情,卻是頗為猶豫。

  殺阿迪,那自然是容易,但是畢竟是一起同經生死,對他下手,那還真是有些手軟,更為重要的是,兩人都已經是鬼谷子弟,至少在名義上,兩人已經是同門師兄弟,自己若真的對他下手,那豈不是同門相殘?身為師傅的鬼谷宗主莊淵會怎么看這件事情?

  如今阿迪遠去,韓漠只能是心中感慨。

  黃昏時分的荷塘,夕陽西下,余光灑射下來,荷塘另有一番別致的景色,配上四周搖晃的蓬蒿蘆葦,荒涼中卻帶著幽靜。

  蕭靈芷看出韓漠眼中的擔憂,她何等聰慧,豈能不知韓漠所想,幽幽道:“你是擔心阿迪會泄露先生的身份?”

  韓漠背負雙手,站在荷塘邊,沉默了片刻,才道:“他算得上是一個男人……!”

  雖然無法確知阿迪究竟是什么身份,雖然阿迪的性情傲慢的很,但是韓漠卻覺得,這個人做起事情來,還像個男人,骨頭還是硬的。

  這樣的人,應該是不會將這樣的事情泄露出去。

  一陣沉寂之后,蕭靈芷才輕聲問道:“是不是……這幾日便要回京了?”

  “嗯!”韓漠點點頭:“那些武器裝備,還有兩三日便可裝車完畢。宜春這邊,暫時已是穩定下來,后面的事兒,也用不上我們御林軍。等裝車完畢,我們便要返京……這兩日我便安排你們先回京……!”他轉頭看了蕭靈芷一眼,自打八卦困遇險之后,蕭靈芷的冷傲消弭了一些,更增添幾分清麗:“小君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吧?”

  蕭靈芷望著荷塘中的蓮葉,幾只蜻蜓在荷塘上面漂浮著,“差不多了……!”轉頭看了韓漠一眼,正與韓漠的目光對上,便轉過頭去,問道:“你準備如何安排先生?帶回京……成為你們韓家的幕僚……又或者,成為你韓漠的幕僚?”

  韓漠神情嚴峻起來,淡淡道:“我是鬼谷大弟子,先生如今行動不便,我自然要照顧他……這有什么問題?”

  蕭靈芷立刻冷笑道:“用這個名義來利用先生嗎?你可知道,一旦成為你的幕僚,非但他很危險,而且你也很危險,一旦暴漏,你可想過后果?”

  韓漠嘆了口氣,知道在許多的問題上,兩人的立場依舊是尖銳的對立,柔聲道:“軍師,這件事情,咱們不談……!”

  “為何不談?”蕭靈芷轉過頭來,那張清麗的臉上,也是一片肅然之色:“韓漠,你既然是鬼谷弟子,很多事情,就該為先生想想!”

  韓漠皺起眉頭,淡淡道:“莫非將先生帶回京中安頓,便不是為先生著想?先生如今這個樣子,你難道有更好的安置辦法?”

  “總要聽先生自己的意思!”蕭靈芷那股子倔強的脾性又起來。

  韓漠盯著蕭靈芷:“那你告訴我,先生是什么意思?”

  “先生這陣子日日看佛經,那顯然是想寧靜下來。跟在你身邊,他會寧靜嗎?”蕭靈芷咬著紅唇,盯著韓漠的眼睛:“你注定身邊是處處殺機……!”

  韓漠淡然道:“先生這幾年受了無數的折磨,如他所說,他的心力耗盡,如今誦讀佛經,只是讓耗盡的心力恢復過來,以佛經撫平他心中的傷痕而已……你莫忘記,先生能跟我們從地下出來,只是因為一個人……他是因為孫臏才從地下出來,繼續活下去……孫臏是什么樣的命運,你我都清楚。他也是被自己的師弟龐涓害的四肢殘廢,但是孫臏身殘志堅,靠著殘廢之軀,依舊做出一番大事業……先生出來,難道不正是想成為第二個孫臏?先生在鬼谷學藝幾十年,一身才華,如果就此銷聲匿跡,一生所學無處施展,你覺得對他很公平嗎?”

  蕭靈芷咬著嘴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韓漠緩步走到蕭靈芷面前,又聞到了蕭靈芷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沁人心脾的熟悉幽香,輕嘆一聲道:“軍師,有些人這一生注定不是為了安寧而存在……例如我……例如你……例如先生……!”

  蕭靈芷臉色有些泛白,看著韓漠,終是撇過頭去。

  韓漠輕輕抱住她,柔聲道:“你放心……我永遠是軍師的保護神……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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