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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五章 外公

  次日自西北大營啟程,轉而沿著官道往東南方向前行。

  進入了燕國的境內,卻并非已經抵達了目的地,除了要橫跨臨陽郡,還要橫跨宜春郡,過了這兩郡,才能抵達燕京城所在的會稽郡。

  臨陽郡乃是燕國六郡中面積最小一郡,資源也是極其匱乏的一個郡府,最為緊要的是,臨陽郡邊界的臨陽關乃是燕國的門戶之地,西北軍在臨陽關下一直駐扎著重兵,種種因素結合起來,雖然燕國立國的九大世家之一胡家在臨陽郡的勢力根深蒂固,卻依然只能是燕國最為弱小的一個世家。

  自立國開始,胡家一直都是與比較有實力的世家結盟,保住自己在燕國朝堂還有一席之地,這樣實力較弱的世家,也只能通過這樣的策略保證在燕國的世家之爭生存下去。

  胡家將近二十年前,就已經通過姻親的方式,與東海郡的韓家結成了攻守同盟,姻親的男女主角,正是韓漠的父母,韓玄昌與胡雪鶯。

  所以說,韓漠與臨陽郡的胡家是有著血緣關系。

  自西北大營出發,趕到臨陽郡的主城臨陽城,只耗費了兩日的時間,這一路之上,韓漠反倒是騎馬少了,而是與紅袖共乘馬車,除了偶爾陪著紅袖說說話講講故事,其他的時間大都是在日以繼夜地看書,所看的書籍,自然是蕭懷玉贈送給他的兩冊兵法。

  書籍本身,若是粗粗去看,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夠讀完,但是要想將中間的道理和玄機弄明白,那絕對不是容易的事情。

  蕭懷玉并沒有在書中故作高深,而是寫的非常的通俗易懂,亦很直白,只要稍微識些字的人,都能讀懂字面上的意思。

  一直以來,為將者,都是以《六韜》《三略》《孫子兵法》為兵家必讀之書,無可否認,這三部兵書確實是兵家寶典,涵蓋甚廣,若是精通,活用沙場,自能有一番作為。

  但是蕭懷玉的這部兵書,卻頗有些特別。

  他的兵書,顯然只是針對當前的天下戰局,圖文并茂,詳細地闡述了當今中原四國的軍事實力以及軍事特點。

  全書分為六篇,除了“魏篇”、“慶篇”、“風篇”、“燕篇”之外,另有“略篇”以及“韜篇”。

  前四篇,主要是針對各國的軍事情況進行了比較詳細的闡述。

  各國軍隊的作戰特點,作戰中的優勢和缺點,其裝備武器的性能,裝備武器的式樣,武器的優點極其缺點等等,總而言之,書中是盡可能地將各國的軍事情況進行了很深入的闡述,而且配上了許多蕭懷玉自己畫出的圖畫。

  前四篇在蕭懷玉兵法中所占的篇幅,加起來不過四分之一,其他四分之三,則是“略篇”與“韜篇”了,而這兩篇,亦是蕭懷玉用兵的精華所在。

  其中亦是有詳細的分類,從練兵、用兵、陣型、戰術等等方面進行分析。

  前面四篇容易看的懂,這后兩篇的內容大,涵蓋豐富,看似簡單,但是其中道理卻又并非只能從字面上便能理解。

  韓漠知道,這些都是蕭懷玉許多年來的用兵之道。

  他現在還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不知道蕭懷玉為何會將這樣的用兵心得傳授給自己,于公于私,似乎都有些難以解釋。

  于公,自己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年輕武將,身在京中,蕭懷玉即使想將兵法傳給一個可傳之人,也只會在西北軍中挑選,例如他手下的六大總兵,根本沒必要也沒有理由將這兵書傳給自己。

  于私,蕭韓兩家如今關系可是處于立國以來最惡劣的階段,蕭懷玉從家族利益出發,應該也不會將自己統兵的心得傳授給自己。

  但是偏偏這種不可能卻變成了事實。

  哪怕是過去兩日,抵達臨陽城,韓漠依然是想不通蕭懷玉為何要這樣做。

  兩日來,韓漠手中幾乎沒有放下書冊,看到蕭懷玉的兵法,乍一看去,似乎明白了許多,但是細細思索,似乎明白的極少,又細細看一遍,卻發現自己似乎臉皮毛也沒明白,越是思索,反倒覺得許多的戰術幾乎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

  只是其中有一句話,韓漠卻是深記于心。

  蕭懷玉書中很輕描淡寫地寫下了一句話,關于優秀將領和普通將領的區別。

  一個優秀的將領,往往在最危急的時候,能夠憑借著自己的經驗和直覺,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從而堅定不移地執行下去。

  相信自己!

  韓漠看到這句話,大有感觸,隱隱明白了蕭懷玉和自己那一番關于伍天紹對話的意思。

  只這一句話,就是意義極深。

  為將者,麾下兵士無數,在危急時刻,他所作出的任何一個決定,關乎都無數將士的生死,在這種時候,為將者所承受的壓力將是空前巨大。

  將領也是血肉之軀,危急之下,在全軍不穩之時,無論是勝利還是心理,也會因為巨大的壓力而出現極大的不適,甚至頭腦會出現混亂。

  在這種時刻,優秀的將領,能夠保持足夠的冷靜,審時度勢,依靠自己的經驗和判斷,做出當時最正確的選擇。

  使團離臨陽城還有二十里地時,臨陽郡郡守以及胡家的家主胡老太爺便已經領著臨陽郡大大小小的官員趕到驛站迎候。

  胡老太爺乃是韓漠的外公,相見之后,自然少不得一番感慨。

  使團入城,在臨陽城內安置下來,曹殷和韓漠則是在大小官員的陪同下,于胡老太爺的府邸參加了接風宴會。

  宴會過后,曹殷在胡老太爺的挽留下,便在胡府歇息,而韓漠這是到了外公府邸,那自然與其他人的感受不同,宴會過后,先是去見過了尚在世的外婆,又見了府里一些其他的親眷,老太夫人自然是拉著自己的外孫,憐愛不已,好一番言語。

  韓漠在老太夫人面前,自然是放松不少,他幼時也是時常來臨陽城小住,對于胡府很是熟悉,在府里服侍久得丫鬟小廝們也都知道這位小少爺,互相熟絡得很。

  等到夜深,韓漠勸說身體不好的老太夫人睡下,這才與胡老太爺單獨相處。

  爺孫二人先不多說,在院子里拿起木制兵器,先是切磋一番,這是韓漠每次來胡府必做之事。曾經都是胡老太爺讓著自己的外孫,但是如今少年已長成,老人卻更加的蒼老,老太爺雖然雄心仍在,但是身體終是不如從前,韓漠的功夫又不可與當初同日而語,交手三十余合,老太爺便顯疲累之態。

  只是韓漠知道老太爺是個好勝心極強之人,所以不動聲色中大大留手,又切磋了二十多回合,韓漠故意露個空子,被老太爺長棍指胸,當下便丟下武器,笑瞇瞇道:“外公真是厲害,漠兒不是外公對手。”

  老爺子也放下木棍,哈哈笑道:“你這小猴孫,讓著外公,當外公不知道嗎?”嘆道:“人老了,早已不復當年之勇,若是外公再年輕十歲……不,五歲,你這猴崽子便絕非老夫的對手。”

  韓漠苦著臉道:“外公,你叫外孫猴崽子,父親若是聽到,只怕對外公會有意見,那豈不是罵父親是猴?”

  老爺子眼睛一翻,“他還敢與老夫計較?莫忘記,你母親當初出嫁的時候,老夫可是叮囑過她,要將韓家老三收拾的服服帖帖,韓家老三敢對老夫有意見,你母親不扒了他的皮才怪。是了,外孫啊,你們家里,還是你母親管著你那老子吧?”

  韓漠嘻嘻笑道:“外公放心,母親說東,父親不敢往西的。”

  “那就好。”老爺子爽朗大笑起來,下人送上水來,爺孫二人洗抹一番,韓漠才扶著老爺子在院子里的靠椅上坐下。

  胡氏一族,乃是燕國九大世家中少有的武訓之家,族中弟子可以讀書讀不好,但是卻不可習武習不好。

  而且胡氏一族無論是嫡系還是旁支子弟,在規定的年級之內,都要參加家族每兩年舉行一次的比武大賽,名列前茅著,不但在接下來的兩年有著豐厚的月例銀子,而且家族有機會便會提拔這些族中的精英子弟,至若那些排名極差的,對不起,非但在接下來兩年中沒有一分月例銀子,而且還要集中起來,安置到荒涼之處,由家族專門的師傅在家下來兩年中強制訓練。

  也正是如此風氣,胡家的一些女人,卻也都能打上幾手,素有胡家娘子軍的稱號,韓漠的母親胡雪鶯當初就是其中一員,更是娘子軍的領袖人物。

  所以說,胡家子弟雖然并非人人都是高手,但是確實都有武功的弟子,這在燕國各大世家之中,那是獨一份的。

  韓家子弟雖然自由也要強制習武,但是主要是針對嫡系子弟,旁支子弟并沒有如此嚴格。

  胡家的子弟,多是在各大軍隊之中辦差,西北軍、御林軍那都是有胡家子弟的身影,雖然胡家子弟在軍中擔任高官的不多,但是中低層將領卻是不少,特別是在西北軍中,胡家的子弟著實不少。

  這自然也是胡家的一大底牌。

  爺孫二人坐下說了會子話,老太爺又問了韓漠在慶國的所見所聞,聽韓漠介紹過后,老太爺才嘆道:“慶國人也幸虧有這一位商鐘離,否則……!”他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曹殷曾經對韓漠說過的一句同樣的話:“這商鐘離一死,慶國只怕離滅國不遠了。”

  韓漠微笑著站在老太爺身后,輕輕為老太爺捶著肩膀,笑道:“外公,商鐘離死后,該是我大燕滅它,還是魏國滅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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