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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二章 獨峰,古松,殘局!

  韓漠臉上奇怪的表情,凌云看在眼內,不知為何,見到韓漠那怪異的表情,凌云心中竟是也生起一股不祥的感覺,皺眉道:“韓將軍,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韓漠緊握手中的信件,盯著凌云的眼眸子,緩緩道:“凌指揮使,你可知道,大將軍為何要將這封信留下來讓你交給我?”

  凌云其實也一直很好奇此事。

  蕭懷玉與韓漠并無深交,而且二人幾乎沒有太深的交往,這樣一封書信,卻要留下來交給韓漠,這自然是讓凌云很是奇怪。

  “道理很簡單。”韓漠平靜道:“大將軍知道我會去……或者,他需要我前往!”

  凌云皺起眉頭。

  韓漠只是微一沉吟,便道:“凌指揮使,你這邊,能否為我找來一套魏國斥候的甲胄!”

  “韓將軍要做什么?”凌云有些吃驚:“難道韓將軍準備前往天涯峰?”

  韓漠握著拳頭,肅然道:“大將軍留下書信,以我判斷,是希望我能趕過去……!”他這種感覺極其強烈,蕭懷玉如果沒有意圖,絕不可能會莫名其妙將這封信留給自己。

  蕭懷玉為何要讓自己跟過去?

  凌云點頭道:“前番你們抓來一批魏國斥候,他們的甲胄倒是保留下來。只不過……韓將軍,你準備帶多少人去?要往天涯峰去,必須要穿過魏軍的軍營,而且……即使到得天涯峰,你們如何登峰?”

  對于蕭懷玉的能力,他是深信不疑,但是他卻頗有些不相信韓漠也能登上天涯峰。

  “我一人前往!”韓漠平靜道:“凌指揮使,事不宜遲,你先為我取一套甲胄來!”

  凌云見韓漠神色肅然,隱隱也感覺事態嚴重,正要吩咐部下去取,韓漠已經擺手道:“凌指揮使,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若是可以的話,我隨你親自去取……!”

  凌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天涯峰是隆山山脈最高的一處孤峰,在綿延的隆山山脈,給人一種鶴立雞群之感。

  不僅僅是在隆山一帶,甚至在整個天下,也沒有幾處山峰能有天涯峰這般的拔地而起之感,它就像大地手中的劍刃,直刺長空。

  天涯峰自下而上,呈一錐形,越到上面,便越來越小,至若天涯封頂,大山下的人們是看不清的,因為它那刀鋒一樣的封頂,終年都是被霧氣云層所繚繞,人們只能看到陡峭的四壁,那都是普通人無法攀登的懸崖陡壁。

  在人們心中,能夠登上頂峰的,除了傳說中的神仙修士,在這人世間,恐怕也只有武技超脫凡人極限的十方名將了。

  獨峰!

  兩千米的獨峰峰頂,是一個世人難窺真貌之所。

  此時的天涯孤峰之巔,流云飄動,霧氣氤氳,一名灰袍人背負雙手,立于絕峰之巔,望著飄動的霧氣氤氳,氣息淡定。

  孤峰絕頂,卻是一處很悠然之所。

  一棵不知多少年的古松,靜靜生長在這世人難窺真貌的峰巔之上,古松靈秀,其下,席地有棋局,上面已經擺滿了黑白弈子,乃是一副殘局。

  離殘局不過兩米處,一塊小青石上,靜坐著一名衣冠楚楚的年輕人,雖然坐姿優雅,但是全身上下卻是一動不動,只是閉著眼睛,神情一片肅然。

  這名年輕人,豁然便是大燕國的皇太子。

  灰袍人無聲,皇太子無語,孤峰之頂,一片寧靜。

  孤峰之下,白雪皚皚,晨曦的第一道光芒,卻是從這峰巔亮起,身處高位,才能看到世人不可見之景,灰袍人依然是背負雙手,靜靜而立,當旭日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便看到四周的云層似乎被涂上了一層絢麗的色彩,斑駁耀眼,整個天地似乎在這一瞬間耀著千層光芒。

  一直神色淡定的灰袍人,此時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笑道:“君乃忠義之人,老夫知道,這一局殘棋,你必會前來陪老夫下完!”

  一道身影一飛沖天,自陡壁間出現,而后動作飄逸地緩緩落到峰巔,一身便裝,氣勢如山,神色平靜,那一雙犀利的眼睛望著灰袍人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原來是你,商鐘離!”

  這一飛而起到得天涯峰巔的身影,正是軍神蕭懷玉!

  灰袍人緩緩轉過身來,蒼老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緩緩道:“蕭懷玉,你沒有讓老夫等太久!”

  蕭懷玉搖搖頭,看向了坐在青石上一動不動的太子,輕嘆道:“你等多久,與我無關,我只是不想讓太子等的太久!”

  商鐘離嘆道:“蕭將軍莫要怪老夫!”

  圣將商鐘離,軍神蕭懷玉,天下兩大絕世名將相對而立,距離不過十步之遙。

  一陣風過,二人的衣衫隨風而起,獵獵作響,但是這兩人的身體,卻如同巨石一般,立于天地之間,泰然自若。

  蕭懷玉亦是背負雙手,緩緩道:“你這樣做,自然有你的理由。”

  商鐘離凝視著蕭懷玉,緩緩道:“老夫大限將至,所以……駕鶴之前,總要將心事了一了,成與不成,那只能看天意了!”

  蕭懷玉淡淡一笑,道:“看來傳言是真,你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

  “是!”商鐘離平靜道:“若是沒有這場戰事,老夫安心靜養,或許還能活上一兩年,但是……這一場戰事,讓老夫精力大為消耗,能夠再撐半年,那已是奇跡!”

  蕭懷玉望著天幕上那團明日,淡淡道:“日出日落,人死人生,你應該能看的開!”

  商鐘離搖頭嘆道:“你說的不錯,既然有生,自然有滅,老夫應該看開。只是老夫一族,世受皇恩,撒手一生,就此而去,卻是愧對皇恩。”看著蕭懷玉,緩緩道:“君固守北疆十幾年,以一己之力,保燕國無事,又何嘗不是報答君恩!”

  蕭懷玉沉默片刻,才道:“我幼年之時,便喜游歷民間,見識過戰爭給我大燕子民帶去的苦痛,更是見過我大燕將士流血犧牲。我一生所圖,只是想讓我大燕子民少些痛楚,讓我大燕將士少留一些熱血……僅此而已!”

  孤峰之巔,冷風似刀,冷風劃在蕭懷玉的臉上,他的臉龐卻是堅毅如鐵,那一雙眼眸子,亦是坦然無比。

  不錯!

  幼年所見,刻骨銘心,一生所學,不過為百姓少些苦痛,將士少流熱血!

  僅此而已。

  商鐘離蒼老的臉上,驀然顯出他這一生中很少出現的敬意,他知道,蕭懷玉這番話,絕非冠冕堂皇之言,而是發自內心的真摯之語。

  蕭懷玉年少成名,武道超凡,軍才蓋世。

  當年蕭懷玉收復燕國大片土地之后,便一直采取守勢,并沒有大肆興兵發動戰爭。

  世之名將,本來便是要建下赫赫戰功,揚名萬世,一將功臣萬古枯,只是這古今名將,為了建功立業,又何懼橫尸千萬?

  以蕭懷玉在燕國的地位,他若是想要建立不朽功名,要想留下蓋世功勛,完全能夠對燕國朝廷形成影響,大肆興兵。

  只是這十幾年來,他并沒有如此做。

  許多人都以為蕭懷玉不戰,是因為忌憚慶國商鐘離,但是卻很少人明白,真正的名將,若是沒有棋逢對手的敵手,那反倒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

  蕭懷玉不懼商鐘離,但是他卻畏懼幼年所見卻由自己來制造。

  百姓困苦,將士流血,這是蕭懷玉自幼立誓要避免之事,他自然不愿意再親手制造那樣的景象。

  商鐘離頷首嘆道:“君之心,老夫明白。你是為你大燕子民,但是老夫駕鶴之前,卻也不得不為我大慶的子民想一想。”他頷下白須隨風飄動,緩緩道:“蕭君該明白,老夫若死,我大慶岌岌可危,百姓必將遭受鐵騎踐踏,所以……老夫必須要為他們謀最后一次!”

  蕭懷玉淡然不語。

  他已經猜出,局無好局,商鐘離將太子脅持至此,引自己前來,必定有著極大的目的。

  但是他不懼!

  我即敢來,便無所畏懼!

  這個時候,一直閉著眼睛的燕太子終于睜開眼睛,他看著如石般的蕭懷玉,眼眸子深處顯出一絲復雜的神色,臉上一片漠然,終究還是閉上眼睛。

  “老夫好讀書。”商鐘離沉吟片刻,終于道:“那一句‘了卻生前生后事,哪管天下罵名來’,老夫甚是喜歡。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了卻自己心事,又何管身后罵名!”頓了頓,凝視著蕭懷玉,緩緩道:“蕭君不知是否聽過世人對我們這些人的一番言語?許多人都以為,我們這些所謂的名將,本不該存于這個世上……!”

  “存在即有道理!”蕭懷玉淡淡道:“我們的存在,無所謂之應不應該,只是我們所行所謀,卻有應不應該!”

  商鐘離聞言,哈哈大笑道:“蕭君果然見解獨到。”

  蕭懷玉依然是淡定無比,緩緩問道:“你所言為慶國最后一謀,卻不知應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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