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韓漠,而韓漠淡定自若,只是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太子。
終于,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都沒動過的太子緩緩道:“本宮被點了穴道,兩腿不能動彈,你……是否會解穴?”
韓漠“哦”了一聲,搖頭道:“臣并不會解穴。”
太子這才看向蕭懷玉,道:“那便要勞煩大將軍了!”
蕭懷玉睜開眼睛,微微點頭,他體內已經受了重創,而且最后給予杜無風的一擊,已經將他全身的精力和體力耗費殆盡。
但是他還是站起來,走到太子身邊,為太子解了穴道,輕聲道:“殿下,你暫且莫起身,你穴道被點太久,血液不暢通,等血液稍微暢通一些,再起來活動。”
韓漠在旁問道:“大將軍,咱們如何下去?這登峰上來,已經耗了我半條性命!”
蕭懷玉淡淡笑道:“大敵即除,不必著急,我教你調息之法,兩個時辰之內,你的體力應當便能恢復過來!”
韓漠一怔,隨即驚喜道:“謝大將軍!”
蕭懷玉何等人物,他傳授的功夫,自然是非同小可的。
雖說商鐘離和司馬擎天都在天涯峰上離世,讓人頗為感慨,但是從理智出發,蕭懷玉和韓漠心中卻也不無高興。
魏國和慶國的臺柱子倒了,杜無風雖然有突襲之才,但卻不是真正的一流統帥,而南蛇布速甘更無威脅,可以說,在朝五將,如今真正的一流統帥,只剩下了蕭懷玉。
擁有蕭懷玉的燕國,前途一片光明。
蕭懷玉向太子拱了拱手,道:“殿下,再委屈一陣,待臣恢復體力,便背太子下峰!”
太子點點頭。
蕭懷玉這才走到一旁,召喚韓漠過去,二人相對盤膝坐下,蕭懷玉凝視韓漠問道:“你修習過《氣經》?”
韓漠一愣。
這《氣經》乃是白夜郎傳授于他,想不到蕭懷玉卻已經看出來,他自然不敢向蕭懷玉隱瞞,點了點頭,道:“是,偶得之!”
蕭懷玉也不問《氣經》來由,只是平靜道:“那就沒錯了。上次你出使慶國,自臨陽關返京,我就看出你修習過《氣經》。”
韓漠笑道:“大將軍好眼力。”
雖說二人的家族在朝中生死相斗,但是韓漠對眼前這個中年軍神卻毫無厭惡情緒,相反,充滿了敬畏之心。蕭懷玉那種沉穩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質,確實充滿了巨大的人格魅力。
“若不是《氣經》,你登峰無法順暢運氣,便登不上這天涯峰。”蕭懷玉緩緩道:“這一次你登峰上來,《氣經》的修為,至少提升了五成,也算是經過一場艱苦的修煉了。”
韓漠忙點頭道:“正是。我爬到半山腰,那時候感覺呼吸極其艱難,幾乎支撐不住,但是我知道若是那樣放棄,不但上不了峰,甚至也下不了峰,很有可能失足粉身碎骨,所以強行支撐。不過不知為何,一開始很是難受,幾乎透不過氣,但是那種感覺后來反而慢慢減輕,快到峰巔之時,氣息反倒變得極為順暢,而且……身體似乎也變得輕盈許多!”
蕭懷玉含笑點頭道:“鍥而不舍,支撐下來,讓你的功力大大提升。你要明白,武道本就不是平坦大道,沒有挫折,終是難成大器。”
“大將軍所說的挫折是?”韓漠虛心問道。
蕭懷玉微笑道:“身心二者。磨礪心境,置肉體于艱苦之中,只要處于常人無法適應之境,才能突破身體之極限!”
韓漠若有所悟,問道:“身處常人無法適應之境……大將軍,我們此時身處天涯峰巔,這算不算處于常人無法適應之境?”
蕭懷玉點頭道:“不錯,這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韓漠呵呵笑道:“如此說來,我若是在這巔峰修煉,是否能夠加快武道修為?”
蕭懷玉想了想,才道:“想來定然是大有裨益的。”他此時看起來很是親和,緩緩道:“我像你這般大時,寒冬臘月,赤身于冰窖之中,炎炎夏日之際,立于烈日之下幾個時辰不動。那時候便是靠這些方法,突破身體的極限……!”
“明白了!”韓漠笑道:“回去之后,我便泡到冰窖里去。”
蕭懷玉微一沉吟,才道:“我知你修煉過《氣經》,這天涯峰,你若是能支撐,也是能夠借助《氣經》攀登上來。”頓了頓,嘆道:“我來這里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太子殿下卻不能有失,我讓你前來,乃是以防萬一,若是我真的出現意外,你卻是要將太子殿下帶回去!”
韓漠這才明白,蕭懷玉留書,暗示自己過來,卻是要讓自己過來救太子。
“你很不錯!”蕭懷玉凝視著韓漠,簡單一句話,卻是給了韓漠一個極大的肯定:“初生牛犢不怕虎,你有這般勇氣,敢攀登天涯峰,不愧是大燕子弟!”
韓漠拱手道:“大將軍過獎了!”
二人一番對話,韓漠便感覺二人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蕭懷玉又道:“《氣經》可調息勁氣,你能夠習練《氣經》,是你的機緣,當好好珍惜,莫要間斷。有《氣經》運氣,若是能勤奮苦練,三五年內,你在武道之上,定然有不小的成就!”
韓漠點頭道:“大將軍放心,韓漠定會勤奮練功。”
蕭懷玉笑道:“我大燕人才濟濟,每一名大燕子弟,都該力求上進,練得一身本事,為國效命。”頓了頓,才平靜道:“我現在傳你《清平咒》,亦是難得的調息之法。只不過這《清平咒》與《氣經》不同,這是用來療傷之用,若是精氣神出現創傷,這《清平咒》便可發揮出極大的威力,能夠在短時間內,通過這門功夫,將人體的精氣恢復過來。”
韓漠感激道:“多謝大將軍!”
“既如此,我現在將方法口述于你,你好生記住。”蕭懷玉囑咐道,隨即將《清平咒》的運氣方法教授于韓漠。
蕭懷玉傳授的認真,韓漠聽的認真,中間有不懂之處,便低聲詢問,蕭懷玉則是悉心解釋,二人便如師徒一般,顯得極是祥和。
燕太子等到雙腿血液順暢起來,這才站起身,輕輕活動了手腳,隨即,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望向蕭懷玉和韓漠,看著二人在那邊言語,太子的眼中顯出極其古怪之色。
等到韓漠將運氣法門完全掌握,已是過去不少時間,而天上的飄雪依然是沒有停歇,商鐘離與司馬擎天的尸身,一站一坐,飄雪落在冰冷的尸身之上,亦是積起了薄薄的一層雪。
“即以掌握運氣法門,你現在便可嘗試運氣。”蕭懷玉平靜道:“殿下在孤峰時辰甚長,這里很是寒冷,你我早些調息,恢復體力,好帶殿下離開此處!”
韓漠點頭,再不多言,盤膝坐好,雙手互扣,放于胸前,按照蕭懷玉傳授的方法,開始運氣調息。
蕭懷玉也是坐正身子,閉上眼睛。
他體內受了重創,自然也是要調養一番。
二人就這般相對而坐,在這孤峰之上,靜靜調息著。
太子背負雙手,在這面積不大的孤峰之上,輕輕走動,走到古松之下,停住步子,回過頭,望著正在調息的蕭懷玉。
他的眼睛光芒犀利,眉頭也皺起來。
站立片刻,太子又開始走動起來,只不過這次的步伐卻顯得異常沉重,腳上似乎灌了鉛一樣,踩在積雪之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他那一雙犀利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蕭懷玉那張堅毅而棱角分明的臉上。
一步,兩步,三步……!
就想走過千山萬水,當走到蕭懷玉的身后,太子終于停住了腳步,他那一雙眼眸子,此時僅僅地盯著蕭懷玉的背脊。
一滴汗珠從太子的額頭滾落下來。
極寒的天涯絕巔,太子竟然流出汗來,當真是詭異無比。
太子的雙手背負在身后,豁然間,卻見的右臂微微一動,一把極鋒利極雪亮的匕首劃到了他的右手之中,這一刻,他的右手僅僅地握住了匕首的刀鞘,那一只手,竟然微微顫抖。
寒風飄雪,這位年輕的燕國太子,死死盯著蕭懷玉的脊背,眼眸子閃爍,顯出猶疑之色,但是很快,猶疑之色盡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鑒定堅定之色。
在悄無聲息的孤峰絕巔,在這一瞬間,這位年輕的太子,做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動作。
他握緊手中的匕首,以自己所能發揮出的最大速度,以自己全身所能發揮出的最大氣力,無情地將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蕭懷玉的脊背。
就如同訓練了幾千幾萬次,這一刺,動作流暢無比,而且速度閃電般,極為準確地,刺入了蕭懷玉的左脊背。
在匕首接觸到脊背的一剎那,蕭懷玉顯然已經感覺到什么,他的眼睛豁然睜開,但是根本來不及閃躲,就感覺背后一陣劇痛,那陣劇痛隨之深入,直接延伸到自己的心臟。
太子那把匕首,沒入蕭懷玉的背脊,只露出刀柄,而匕首的鋒刃,已經刺穿了蕭懷玉的心臟。
天上地下,最璀璨的一顆星辰,在這一刻,消失了那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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