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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二章 嫡系將

  接下來幾日,西北軍兩件大事竟然有序地進行著,一件事情自然是調將之事,五大總兵終究是不敢違抗軍令,簽署了調換部將的命令,而且韓漠當即便令人傳達軍令,這是目前最緊要的事物,自然是要迅速處理。第二件事情,則是召集了臨陽關眾將領,宣布了由鐵奎擔任臨陽關總兵。

  韓漠十分清楚,“鐵奎”這個名字,名不見經傳,如果驟然將這樣一個人一步登天提拔到總兵的位置,秦洛這般將領即使嘴上不說,心中卻一定很是不滿。

  在宣布這道命令之前,他特地將秦洛等十多名將領召集在一起,大家席地而坐,非常融洽地飲酒暢談,話題無非是魏慶之間的戰事而已。

  在場將領都在分析著這場仗的結果,如果沒有燕國的參與,慶國恐怕難逃大劫,不少將領更是分析著,如果慶國被魏國占領,以魏國人好武之風的性情,接下來只怕要對燕國動手,大家的話中意思,無非是透著一種意思,就是燕國對于此戰不能坐視不理,等到魏慶消耗差不多,就該出兵了。

  只不過雙方對于攻打哪一國,卻是出現了分歧。

  王思宇一派的意思,那是要趁著慶國內憂外患,從臨陽、淄河以及涢水一路出關,進攻慶國,慶國面對魏、北蠻、燕三國的合圍,不可能抵擋得住,燕國要占領慶國的土地,并不是困難的事情。

  但是秦洛一派對于攻打慶國,卻是提出了截然相反的意見,他們覺得慶國固然好打,但是正要聯手魏國攻慶,一旦慶國被滅,那么接下來燕國肯定要面對魏國的攻擊,而北蠻作為魏國的盟友,在魏國給予極大利益的許諾下,很有可能幫著魏國攻打燕國,那個時候,燕國肯定要陷入苦戰之中。

  如果是那樣,還不如先挑硬骨頭,在西南戰線聯合慶國攻打魏國,如果真的將魏國擊敗,那么燕國接下來調轉槍頭對準慶國,那反而要容易對付的多,到時候的局勢,很可能就成為燕國與北蠻夾擊慶國,避免因為先攻打慶國而導致遭受魏國和北蠻聯手攻擊的局面。

  雙方各有道理,爭執不下,韓漠則是笑而不語,等到酒過三巡,韓漠才將眾人話題一轉,試探性地提及了十三年前的上谷城之戰。

  陡提此戰,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在場都指揮使、將統領俱都黯然下來,這卻出乎韓漠意料,如此看來,在場諸將似乎都知道上谷城之戰。

  一陣沉默后,秦洛率先打開話夾子,提到了紀風年設計斬殺慶軍六千的大捷,這讓在場的將領們都興奮起來,當提到上谷城被圍,后來突圍卻中了埋伏,數千燕軍將士血染疆場,眾將領都是義憤填膺,不少人眼睛赤紅,勾起了眾人對慶國的憤恨以及對犧牲將士們的懷念。

  其后秦洛仗著酒意,言辭之中,對于朝廷當時的處理表現出了不滿,按照眾人得知的情況,紀風年在突出重圍之后不久,便被朝廷派出的人員押解回京,至于后來的處置,卻沒有公布于眾,但是自那以后,紀風年便再也沒有回來,許多人都已經懷疑紀風年已經被秘密.處死。

  畢竟當時世家爭權,紀風年身為總兵中罕見的非世家子弟,一直是世家的眼中釘肉中刺,在上谷關任職其間,也是處處受掣肘,既然抓到機會,世家絕對不會放過紀風年。

  談及至此,韓漠明顯從諸將領的語氣中感覺到他們對燕國世家之爭的厭惡和反感。

  更有一名偏將統領酒意極深,提及自己的長兄當年就是喪生在上谷城之戰,更是酒意之下,直言當年西北軍中的世家將領不戰而退卻不受任何處罰,反倒是血戰而敗的紀風年要被處死,言語頗為犀利,終是被王思宇生生打斷。

  諸將此時才想起,韓漠正是世家子弟,神色頓時都尷尬起來。

  韓漠此時忽然明白,蕭懷玉在西北軍中威望如神祗一般,恐怕不僅僅是因為蕭懷玉那力挽狂瀾的能力,他清除世家勢力,任人唯才,不看出身,將那些如同寄生蟲一樣依附在西北軍身上的世家庸才清洗,提拔那些有才能卻難以出頭的非世家將士,這一系列的措施,也是蕭懷玉能夠得到西北軍擁戴的一個重要原因。

  西北軍在蕭懷玉之前戰斗力極弱,并非他們不勇敢,眾所周知,燕人的韌性那是強悍無比,他們戰斗力的低下,直接原因就是因為他們看不到前景。

  那時的西北軍,高中層將領幾乎都被世家壟斷,即使有調換,也只會是世家子弟候補上去,普通兵士便是再有能耐再有功勞,那也是難有出頭機會,像紀風年那樣非世家子弟能坐上總兵之位,那簡直是一個奇跡。

  普通士兵永遠只有當做炮灰的命運,無論如何努力也難以有大的發展,這樣就直接導致了士兵沒有進取心,失去了戰斗欲望,自然讓整個西北軍的戰斗力下降了大大的檔次。

  韓漠摸著下巴,見眾將神色尷尬,含笑道:“諸位不必忌言,我雖然也是世家子弟,但是與諸位一樣,我一直都認為,古往今來,無論哪個國家哪支軍隊,要想強大,有一條規則一定要遵守……功必賞,罪必罰!”他溫和笑道:“我若是一名士兵,出生入死,立了大功,卻只是多吃一碗飯,又何必拿性命去拼?我拼命,是為了讓自己和家人活的更好一些,如果拼了命,什么都沒有改變,只是讓那些將軍們繼續升官發財,我憑什么去拼?愛國?他媽的,當官的不去愛國,為什么要以愛國這樣的荒謬理由來欺騙我們這些普通人出生入死?所以,我一直覺得,要想讓每一個人真的去拼命,不要給他們愛國這樣的口號,給他們立下功勞相應的獎勵,才是真實的。立了功,不管你是世家子弟還是普通兵士,都要給予相應的獎賞,犯了錯,無論是你是誰,照樣給老子去受罰,這才是賞罰分明,也才能讓十幾萬人擰成一股成,化成一只強有力的拳頭,狠狠打擊任何與我們為敵之人!”

  韓漠這番話說的極其實際,可說是推心置腹,雖然夾雜著粗語,但是眾將領聽在耳中,卻覺得說不出的舒服,只覺得韓將軍這一番話當真是至理名言,深得我心。而且這些話,頗有忌諱,但是韓漠卻毫不避諱說出來,那顯然是將眾人當成自己人,眾將都覺得韓將軍乃是一個實在人,幾名沒有隨韓漠入京的將領,一時間對韓漠大生好感,甚至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吃肉、升官、光宗耀祖遠比什么保家衛國要實際的多。

  我為國付出自己的熱血,而國自然也要給與我相應的榮耀,天經地義。

  到了這個時候,韓漠終于道:“當年紀風年總兵蒙冤,此事我是在半年才知曉,得知如此良將不為朝廷所用,我是很為遺憾的。所以我派了不少人,四下打聽紀總兵的下落……!”

  秦洛一怔,奇道:“韓將軍,你的意思是說,紀總兵還活著?”

  韓漠微微一笑,點頭道:“非但活著,我還親自出面,終是將紀將軍請了出來……!”

  紀風年當年設伏,取得涂良川大捷,是那場戰爭初期燕國最大的一場勝利,雖然燕國國內并沒有宣揚這些事情,但是這些西北軍對當初的歷史自然是熟悉的,紀風年后來雖然戰敗,但是瑕不掩瑜,他的威名,在西北軍中卻也是流傳甚久。

  韓漠一說將紀風年請出來,眾將都是驚訝萬分,卻見韓漠站起身,走出帳外,片刻之后,牽著鐵奎的手進了帳中。

  鐵奎神情淡定,一身護衛服侍,眾將看見,面面相覷,他們并無人見過紀風年,此時看鐵奎相貌,自然認不出,但是鐵奎那張飽經風霜棱角分明的臉,一看就知道是軍人出身,雖然已是往事,但是鐵奎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秦洛和王思宇對視一眼,竟是情不自禁地上前兩步,對著鐵奎深深一禮,其他將領也都紛紛起身,向鐵奎鄭重行禮。

  這是后繼之將對前代的深深敬意。

  鐵奎看著眼前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前一步,雙手抱拳,也是對著眾將深深一禮。

  韓漠溫和一笑,緩緩道:“臨陽關總兵一位空缺,臨陽關乃是我大燕第一重關,總兵人選不可不慎,本將思慮再三,想讓紀總兵委屈此職,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韓漠本以為會有一些阻力,畢竟是將一名毫無官職的庶人直接提拔為總兵大將,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出乎他意料,王思宇和秦洛對視一眼,立時單膝跪下,齊聲道“末將參見總兵大人!”他二人身后那一群將領互相看了看,顯然對韓漠這一決定還是感到了一絲驚訝,但是僅僅一瞬間,嘩啦啦一陣響,眾將全都單膝跪下,聲音有力:“末將參見總兵大人!”

  鐵奎又是深深一禮,韓漠松了口氣,想不到自己的安排這樣順利完成,心中卻也頗有一絲興奮,無論如何,臨陽關總兵,終是自己的嫡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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