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禪?”
當日黃昏,蕭太師得知皇子的名姓,嘴角立時泛起淡淡的笑容,撫須道:“咱們這位皇帝還真是著急啊,這兒子剛生下來,就準備好了這樣一份厚禮,韓家的人,此時只怕是樂的閉不上嘴了。”
書房之內,除了一身便裝的蕭太師,便只有刑部尚書蕭萬長。
“太師,這是準備改立太子了。”蕭萬長冷笑道:“韓家喜事一樁接一樁,這皇帝也該想一想,到時候他如何應對!”
蕭太師搖頭笑道:“不是改立太子,而是必須新立太子,咱們先前那位太子爺,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他曹家要想傳承江山,必須要有儲君,這上天對曹家倒也不薄,十幾年沒有生過一個孩子,這十幾年后竟然得了一位皇子,皇帝還真是幸運的很。”
蕭萬長皺起眉頭,蕭太師已經接著道:“也莫看皇帝封韓家這個將軍,封那個皇后,又是賞賜金銀,又是賞賜布匹,熱鬧無比,可是這些都是虛的。”他端起旁邊的茶盞,飲了一口,才淡淡道:“咱們的皇帝知道什么事真東西,什么是假東西,將軍封號,皇后封號,自然是榮耀無比,也確實讓韓家威望大增,但是你要知道,這些封號比起皇帝這個頭銜,都只是擺設而已。皇帝清楚,真正的東西,還是勢力,是那些可以攥在手中在危難時候打出來的東西。整合的忠義營,僅僅半個月,護軍參領、護軍尉全都被皇帝的人占據,御林軍的事兒,韓家人都沒有資格插嘴,韓滄名義上是忠義營的指揮使,現如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不過安排親信占了幾個校尉之職,在忠義營根本沒有形成氣候。那些空缺的官職,韓家的人雖然占了不少,但是皇帝的人也趁著這次機會滲透進去不少,咱們的皇帝啊……哎,憑心而論,非庸君啊!”
蕭萬長皺眉道:“太師,如今韓家的官員一個個可都是春風得意,咱們的人一個個像孫子一樣,如此下去,大伙兒那點脾性都要被磨滅了。”他握起拳頭,冷笑道:“前幾日,韓家有位官員竟然沖我們的人要地,說是看中那塊地,要修房子,我遵照太師教訓過的話,讓他將那塊地給了過去。”
“你做得很好。”蕭太師悠然道:“如果真的能將大伙兒的性子磨一磨,倒是天大的好事了。咱們的人,這些年囂張慣了,不少人都忘記自己是誰,如果能這般低調下來,明白一些事,那是求之不得的。”淡然一笑,道:“韓派官員,立國至今,從沒有如今這等風光,如今陡然成為第一世家,一個個高調一些,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這是發自骨子里的虛榮,就算韓玄道提醒,這些人也不會收斂下去的。不過這樣正好,就讓滿朝的人看看,韓家的官員日后還能做出什么事請來。權勢是好東西,但是要讓人爛起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這才過去不到兩個月,一個個就這般猖狂,這日后還有得鬧!”
蕭萬長眼珠子轉了轉,便即笑道:“萬長明白了。他們既然要蹦蹦跳跳,我們就讓他們蹦的更高,處處示弱,就怕他們那天蹦的太高,落下來的時候摔死了。”
蕭太師淡然一笑,隨即神色凝重起來,問道:“西北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蕭萬長神情也沉下來,搖頭道:“也派人往魏營和慶營混入打聽,始終沒有大將軍的下落,大將軍……就像忽然消失一樣!”
蕭太師靠在椅子上,沉吟許久,才輕嘆道:“韓漠如今又如何?”
“他已經將五關總兵俱都調換。”蕭萬長輕聲道:“本來朱子澄和杜威要生事,但是后來紀風年突然出現,事情就那般被韓漠做成了。孔非見形勢不由人,他獨木難支,不敢硬抗,只能順從。而且韓漠如今已經直接提拔紀風年為臨陽關總兵!”
“紀風年?”蕭太師瞇起眼睛,“就是當年上谷城之戰的那位?”
“是!”蕭萬長點頭道:“如今喚作鐵奎。”
“鐵奎?”蕭太師淡淡一笑:“韓漠這小子倒真是神通廣大,他怎會找到這人?”撫須道:“老夫倒是記得,當年這鐵奎被判了斬立決,后來懷玉為他說情,老夫在內閣中為他爭取,最后改判罰為庶人。”
蕭萬長眼睛亮起來,輕聲道:“如此說來,我們蕭家對他有恩?”
蕭太師搖頭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千萬不要有任何動作。韓漠能找到他并且提拔于他,顯然是對他十分信任,士為知己者死,這紀風年如今對韓漠定然是死心塌地效命了。我們絕不可驚動那邊,若是此時插手西北事,被韓漠知覺,事情反而不妙。如老夫所說,讓韓家去跳,我們看戲就是。”他拿過拐杖,拄著拐杖起身來,道:“萬長,與韓家的親事,你幫襯著懷金操持,多費心思。”
蕭萬長皺眉道:“太師,韓家那頭沒有消息了,這親事……靈芷如今也沒了蹤跡,這事兒可不好辦。”
蕭太師淡淡笑道:“好辦得很。你耐心等著,這事兒韓家不急,咱們就更不必急。”
“是!”蕭萬長點頭道,隨即問道:“太師,你當真要這么快就回元津城?”
元津城乃是蕭家的主城,座落于宜春郡南邊,與上京城有兩百多里地。
蕭太師點頭道:“老夫既然辭去官職,留在京中無益,而且老夫留在京中,韓家人也放不開手腳。”他冷冷一笑,道:“沒了老夫這根刺,韓玄道會輕松許多。”
蕭萬長沉吟片刻,終于點頭道:“那我去安排。這一路有兩百多里,你老人家要注意安全。回頭將十三劍手都調在你身邊,有他們在,一路上的安全當無問題!”
蕭太師沉吟片刻,淡淡道:“你覺得會有人對老夫動手?”
蕭萬長肅然道:“太師,無論你在不在朝中,都是我蕭家的擎天之柱,萬萬不容有失。防人之心不可無,調集十三劍手,太師必然能夠平安無事!”
蕭太師淡然一笑,道:“既如此,你就這樣安排吧。”
大燕新降皇子,皇帝當即便昭告天下,更是下旨,大赦天下,舉國歡慶。
龍子誕生三日之后,皇帝臨朝,百官朝賀,皇帝的臉色比之從前似乎要好看不少,有著難以掩飾的喜慶之色。
“封后儀式是否籌備妥當?”皇帝看著朝下的韓玄昌,聲音溫和:“日子定下來,快過年了,我大燕需要一位皇后來主持今年的宮燈會。”
眾官一聽,都是互相看了看。
宮燈會本是燕國的一項傳統,燕國歷代皇帝,都會在過年之時,下旨宮中舉辦燈會,各宮的妃嬪娘娘們爭奇斗艷,合著手底下的宮女太監們,制作著各樣造型美觀的花燈,最后由皇帝和皇后欣賞平定,進入前三甲的花燈,都能得到重重的賞賜。
但是當今圣上崇仁帝登基之前,太子妃就離世,登基之后,更是下旨十年不立后,所以近十年來,宮中卻從沒有舉行過宮燈會,這讓皇宮之中的過年氣氛十分地冷清。
從前,宮燈會不但是后宮嬪妃們爭奇斗艷的機會,也是太監宮女們放松心情的時機。
十年沒有宮燈會,眾人都以為這樣的節目在燕國已經消失,但是萬萬想不到,十年之后,宮燈會又重新開始。
莫非皇子的誕生,讓皇帝試圖去營造一個新的氣象?
又或者是因為這兩年來,燕國發生了太多流血的事情,整個燕國朝堂陰云密布,甚至波及到后宮,而皇帝想以這樣的宮燈會來沖洗一下燕京城上空的血腥氣息?
不管如何,這是一個讓大家感覺到頗有些舒心的事情。
韓玄昌出列恭敬道:“啟奏圣上,封后儀式一切就緒,臣已經查詢過,本月二十八,便是大好吉日!”
“哦?”皇帝面色平和,掐指算了算,道:“尚有八日,距大年二月初八有十八日,唔……便這樣吧,本月二十八舉行冊封儀式!”
“圣上英明!”朝中眾臣齊聲道。
如今中原四國具有兩套歷法,一套是本國的國歷,另一套則是從前朝傳承下來的古歷,平日里記載日歷,都冠以燕歷平光某年某月某日,若以按照燕歷來算,今日便是燕歷平光十年二月二十,可是按照古歷來算,距離大年三十卻還有十八日,除了風國情況特殊,魏慶燕三國的節慶都是以古歷來算。
“傳朕旨意,大年前后十日,燕京城各處可舉辦燈籠會。”皇帝笑道:“宮里熱鬧,這京城百姓也得熱鬧熱鬧。”
“圣上英明!”
“開春京試,也要抓緊時間。”皇帝正色道:“韓愛卿,你們禮部估算,今年進京考試的,大概有多少人?”
韓玄昌恭敬道:“回稟圣上,入京試子,皆都是我大燕各郡杰出人才,初步估算,人數應該在兩千人左右!”
“兩千人?”皇帝撫須道:“這都是我大燕優秀人才,中間總會藏著幾顆明珠,日后也將是我大燕棟梁之才。韓愛卿,開春之后,學子們自然是要絡繹上京,你安排下去,到時候騰出清凈的地方安頓這些學子,務必保證他們在京試之前衣食無憂。”轉視文臣首列的韓玄道,笑道:“戶部撥出一批銀子交給禮部,務必保證京試順利進行,韓愛卿,戶部這點銀子該有吧?”
韓玄道立刻躬身道:“臣遵旨。”又道:“為國取材,善待學子,此乃圣上英明仁心,臣便是砸鍋賣鐵,這銀子是不會少一文的。”
皇帝笑著點頭,道:“到年底了,戶部擬個折子上來,朕想看看今年我大燕國庫收支賬目情況。”
“臣立刻去辦。”韓玄道恭敬道。
皇帝撫須笑道:“前些年你戶部總是捉襟見肘,今年的日子應該好過一些吧?抄沒賀家和蘇家的財產,足夠抵得上我大燕一年的國庫收入了。”
群臣面面相覷,一時間不明白皇帝為何陡然有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