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早朝,皇帝或許是因為燕軍取得的勝利,臉色倒是很好看,而朝中大臣們的臉上,特別是韓派官員臉上,都帶著得意的笑容。
這一陣子,燕國朝堂并不平靜。
短短不到半個月,蕭太師先被刺殺,還沒等查出所謂的兇手,蕭明堂就在大年夜出手刺殺韓族家人,而韓家也迅速地做出了無情的反擊,最終連蕭懷金也被卷入進去,父子兩人竟是一同被送上了絞刑架。
相比起此前覆滅的家族,蕭懷金父子還保住了一個全尸。
蕭懷金父子被殺之后,韓家為首的幾大世家便已經對蕭家全面動手,以大理寺為主要利器,掀起了對蕭派官員的徹查。
短短幾日,許多蕭派官員被挖出了無數的陳年舊事,例如欺男霸女,例如剝奪產業,例如貪贓枉法,例如假公濟私,無數的罪名排山倒海向蕭派官員的頭上壓下去,沒有了保護傘的蕭派官員,一個接一個地被帶到大理寺審訊。
而且對于蕭家的官員,大理寺使用分化手段,先苦審那些蕭派普通官員,威逼利誘,讓他們親自指證那些蕭派高層官員。
實際上到了這個份上,蕭派官員已經意識到大難臨頭,不少官員三兩下就交代一切,而且無情地咬出自己同族官員。
只不過短短幾天,無數蕭派官員落馬,蕭家卻毫無還手之力,最強的主心骨蕭萬長也根本無力應對,而且自身難保。
蕭萬長從頭至尾都保持著沉默,看著族中官員落馬,他冷眼旁觀,他十分清楚,沒有了蕭太師,沒有了蕭懷玉,蕭家面臨如此強悍的打壓,沒有任何保護傘,根本對抗不了。
西北的軍情傳過來,而且兵部收到韓漠的折子,請示朝廷接下來該如何處置,而今日早朝,自然就是要商議下一步的對策。
在大多數官員的心中,魏軍主力既然被擊潰,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是繼續進兵,就算不能滅了魏國,起碼也要占領大片土地才是。
但是內閣方面對此卻不敢草率。
首要問題,自然還是兵力問題,韓漠出兵六萬,動用了一半的西北軍,但是要攻入魏國本土,面積巨大,城池眾多,六萬兵力那是遠遠不夠,而且魏軍主力雖然損失慘重,但是并不等于魏國就完全喪失了戰斗力,這樣一個尚武國度,若是進入其本土作戰,必定是困難重重,沒有足夠強大的兵團,想要席卷魏國,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其次,自然是后勤問題,雖說韓漠從慶國人的手中弄到了二十五萬石糧食,更是出人意料地得到了大批重甲和虎面盾,但是要進入魏國本土作戰,這些物資當然是遠遠不夠,或許攻城略地之后,能夠繳獲道大批物資,但是兵家勝敗難以預料,在此之前,燕國本身卻要提供大量的糧草輜重。
實際上韓玄道的戶部一直都在有條不紊地從燕國各郡調集糧草,工部雖然沒有蕭懷金,但是打造武器的工程一直沒有停下來。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和慶國的溝通了。
在魏國尚未被打垮之前,燕國自然是不愿意與慶國在這個時候發生紛爭,實際上燕國人心中也很清楚,慶國人此時的心情必定也很復雜。
他們既需要燕國的幫助,但是對燕國卻又十分忌憚,這種矛盾的心理,在接下來的軍事進攻中必然存在著很多的麻煩。
雙方如果聯兵攻魏,必定會盡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實力而去消耗對方的實力,若是這樣,對魏國反倒不能形成有力的打擊。
實際上這也是聯軍最大的弊端。
朝堂之上議論紛紛,大部分臣子都是提出繼續進軍,魏人大敗之際,全國恐慌,正應該趁此良機繼續進軍,若是再行耽擱,等到魏國重新部署之后再發動進攻,只怕會在其后的進攻之中會出現更大的傷亡。
老成持重的卻是上稟不可輕易出動,在進入魏國之前,必須要好好謀劃一番才是,而且要考慮到燕國若是進攻受創該如何應對。
激進派和老成派在朝堂上爭論不休。
這已經是國之大事,分不了家族,一時出現韓派官員互相爭執,范派官員互相爭吵的局面。
皇帝神情淡定,坐在龍椅之上,看著朝中群臣激情無比地爭論著,終是看向范云傲問道:“范愛卿,依你之見,接下來我大軍是該立刻挺進,還是暫緩行之?”
范云傲出了臣列,微一沉吟,才道:“圣上,攜勝勢之威,繼續挺進,或能取得不小的戰績,但是進攻魏國本土,若不計劃周密,準備充分,若是出現變故,卻也是大事不妙。”頓了頓,正色道:“最為緊要的,還是與慶國的聯盟,如果不能與慶國事先商議好,日后一旦在進攻中與慶國出現矛盾,對我們來說,絕非好事。”
燕帝冷冷一笑,道:“慶國人……回頭也要收拾的!”
“但是如今卻不能!”范云傲肅然道:“如果慶國不出兵,我們萬萬不能獨自進攻……!”
燕帝點頭道:“范愛卿是擔心我燕軍獨自攻入魏地,慶國人會對我們不利?”
范云傲立刻道:“正是。圣上,慶軍雖然消耗巨大,但是還有主力尚在,如果我軍貿然挺進,無論勝敗,慶國人都有可能在背后攻擊我們。若勝,慶國人自然不想看到我軍勢大,若敗,慶國人更會落井下石,此不可不防!”
燕帝微微點頭,看向韓玄道,問道:“韓愛卿,對此你有何見解?”
韓玄道出列,沉穩道:“啟奏圣上,范尚書所言極是。我軍大聲,士氣雖旺,但是這些年來不曾大戰,今初戰大捷,未免會生出輕敵之心,驕兵出師,也未必是好事。而且范尚書所慮甚是,慶人之心,難以防備,如果我與他們商談好,便有后患之慮啊!”
“那該如何辦?”皇帝摸著頷下胡須問道。
韓玄道立刻道:“立刻派使臣與上京城商議,確定好入魏之后的作戰計劃。此外,集結征召兵員,往前線補充兵力!”
韓漠微微點頭,問道:“依韓愛卿之見,該派何人前往慶國商談?”
“回稟圣上,前番昌德候出使慶國,十分順利,而且對慶國頗為熟悉,臣以為,昌德候可擔此任!”韓玄道拱手肅然道。
皇帝皺起眉頭,沉思片刻,終于道:“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選?”
韓玄道正色道:“入魏之戰,不可避免,內閣自是要進行準備籌劃,各有其職在身。但是此次出使,乃是大事,需派重員前往,所以臣以為,若論人選,還是昌德候最為合適。”
范云傲也道:“圣上,侯爺乃是皇室中人,身份尊貴,而且有過出使經歷,由他前往商談,最是合適!”
皇帝沉吟半晌,終于道:“既如此,就由昌德候前往慶國,商談兩國攻魏之事。”
群臣立時齊聲道:“圣上英明!”
皇帝又道:“此次韓漠率軍大捷,朕心甚慰。不過入魏作戰,非同小可,朕思慮再三,此戰只能勝不能敗,所以朕決定,再派一員猛將前往西北,協助韓漠攻魏!”
群臣頓時將目光都投在皇帝的身上。
不少人已經敏感地覺得,皇帝派將前往,該不是為了掣肘韓漠吧?
只不過韓漠如今在西北軍中風頭正勁,想要找一員武將去掣肘他,那可是難上加難,韓漠也必不會輕易分權于他人。
韓玄道神色平靜,只是眼中劃過一道不為人察覺的寒光。
皇帝目光似有若無從韓玄道身上劃過,緩緩道:“朕觀遍滿朝,若論起統軍,東海鎮撫軍總督韓玄齡卻是一位能征善戰之將。當初他以弱勝強,大破慶國水師,如此將才,不用實則可惜,朕決定暫調韓玄齡前往前線協助韓漠,準備入魏戰事,諸位愛卿所見如何?”
不少臣子都微有些驚訝。
“圣上,韓總督一直統領的都是水軍……!”范云傲微皺眉頭,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皇帝就已經笑道:“善于統領水軍,未必等于不善于統領陸軍。韓漠固然用兵不凡,但是年紀終究是輕了些,做事總要沖動些,而韓玄齡老成持重,有他在旁協助,對我燕軍當有大益!”
朝堂上一時間寂然無聲。
就在朝上一片寧靜之時,猛聽得一個聲音有些吃驚道:“圣上,你……!”
眾人一怔,卻見失聲而出的乃是一名執禮太監,只見那太監正看著皇帝,臉上神色很是驚恐,群臣俱都順他目光看去,只見坐在金鑾寶座上的大燕皇帝,那鼻中竟然向外流血,兩道殷紅的血跡從他鼻孔中流下,而皇帝神色淡定,竟然還在輕撫著頷下胡須,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鼻孔流出血跡來。
臣子們頓時大驚失色。
皇帝當朝鼻中流血,卻渾然不自覺,這一幕當真是詭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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