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山南郡乃是魏國北部最大一郡,亦是魏國五郡之中面積僅次于魏郡的大郡。魏國本身就是山地之國,山地丘陵眾多,而山南郡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龐大的山南郡,有一半以上的地區被群山所覆蓋,連綿起伏,巍峨聳立。
群山之中,有一處橢圓形的土山如同大饅頭扣在大地之上,在眾多的高山峻嶺之中并不是十分起眼,但是此時韓漠與他手下數千將士,卻已經被圍困在這座饅頭山之上。
韓漠此時靠坐在一棵大樹下,身上的鎧甲已經很是殘破,頭盔放在一旁,他那清俊的臉上還沾著血污,在他的身邊,聚著數名部將,每個人的甲胄上都滿是血污,有些血跡甚至已經干的發黑,而每個人的臉上,卻都是疲憊不堪,眾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則是站著靠在樹上,中間竟然有人已經難以自制地閉目小憩,其中更有一位胡子將站著靠在樹上,打起了響亮的呼嚕。
韓漠亦是疲憊不堪,可是他卻壓住自己的困倦,想著一些事情。
整整五日。
五日里,數千將士幾乎難有休息的時間,隨時面臨著從饅頭山下攻上來的山南軍的威脅。
從亭水關出發之時,韓漠從沒有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局面,直到現在他都搞不清楚,自己小心謹慎,一路上秘密行軍,他自信在這連綿的群山之中,已經做到了最大的隱蔽程度,可是為什么司馬皓月對自己的行蹤如此了解,甚至早就布下了圈套,等到自己不知不覺中進入他們設下的圈套之中時,兩萬山南郡就已經扎緊了口子,將韓漠以及手下四千將士團團圍住。
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大圈套。
韓漠固然行軍隱秘,可是司馬皓月更是隱蔽,他的軍隊不在困蛇道,亦不在野狼途,而是埋伏在饅頭上附近。
韓漠沒能按照計劃伏擊司馬皓月,反被司馬皓月打了一個大大的埋伏。
如果不是對韓漠的行蹤了若指掌,司馬皓月絕不可能埋下如此大的圈套。
面對五倍于己方的山南軍,韓漠和他的部下并沒有絲毫的畏懼,奮勇而戰,但是面對著兵力占據絕對上風而且擅長山地戰的山南軍,韓漠和他的部下只能且戰且退,最終被圍困在這座饅頭山之上。
自被圍之日開始,到今日已經整整五天。
開始兩日,魏軍四面強攻,想要一舉擊潰韓漠,但是韓漠和他的部下表現出了足夠的英勇和強悍,雖然本方死傷慘重,但是山南郡的死傷更為嚴重。
從第三日開始,山南郡就停止了連續的進攻。,他們只是間或發起攻擊,給山上的燕軍始終保持著壓力和威脅。
韓漠十分清楚司馬皓月的意圖。
司馬皓月顯然是知道如果繼續強攻,山南軍必定還會損失巨大,所以采取了另一種策略,那便是將山上的燕軍活活困死。
此次截擊司馬皓月,韓漠輕軍簡行,本身帶的食物并不多,在與魏軍交戰之時,司馬皓月令魏軍對負責食物的馬隊進行了無情的攻擊,本就稀少的食物和水損失殆盡,將士們退到饅頭山之時,除了身上攜帶的一日口糧,便再無其它食物。
饅頭山上,本來也有一些動物,被圍之后,為了補充食物,韓漠專門下令組建了一支狩獵隊,山上的獵物幾乎被掃蕩一空,可是雖然有近千人戰死,但是還上下將近三千將士,那些狩獵而來的野物,根本不可能支持數千人的食用。
司馬皓月死困饅頭山,顯然是料定燕軍食物不足,支撐不了幾日,等到燕軍斷糧,即使燕軍還不屈服,但是沒有了糧食必然導致無力作戰,那時候是攻是困,就任司馬皓月隨意決定了。
這幾日時不時地發動攻擊,就是讓嚴峻時刻保持緊張,以此加劇消耗燕軍的體能。
韓漠幾次派人想要趁著夜黑突出重圍向韓玄齡那邊求援,可是山南軍守衛實在太過森嚴,派出的求援兵士,第二天都會被魏軍用長槍挑著腦袋在山下招搖。
幾日下來,韓漠心力疲憊,可是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作為一軍主將,絕不能垮掉,自己的手中,那是握著三千部下的性命,自己一旦堅持不住垮掉,那么手下三千將士也必將堅持不住。
他靠坐在樹下,此時腦海中所思,卻是司馬皓月為何將所有兵力用來圍困自己這幾千人馬。
按照常理,比起擊滅這幾千人馬,惡陽嶺顯然更為重要,司馬皓月既占先機,完全可以抽調人馬增援惡陽嶺,哪怕是抽調一萬人馬過去,也能夠個惡陽嶺以極大的增援,能夠給攻打惡陽嶺的燕軍以巨大的麻煩,留下一萬兵力應對自己這幾千人馬,即使不能消滅,也完全可以阻擋。
但從戰術上說,兩萬山南軍圍困幾千燕軍固然不錯,可是從戰略上來說,這卻是主次不分了。
司馬皓月如果只是想著殲滅眼前的對手而不顧大局,那確實是無能之將了,可是韓漠卻已經知道司馬皓月絕不是糊涂之將,目前的局勢,哪頭輕哪頭重就是最平庸的將領也能夠明白,更何況司馬皓月這樣的人物。
既然如此,司馬皓月不顧惡陽嶺卻死困饅頭山,必定另有目的。
而韓漠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司馬皓月已經知道了率領這支軍隊的主將是誰。
只有這樣的解釋。
韓漠的身份,非同小可,雖然名以上是代行軍務,但是通過幾番變故,如今已經是實際上的西北軍一號人物。
西北軍的頭號人物如果落在魏軍的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那時候,燕軍的內憂外患將迅速蔓延開來。
韓漠能夠鎮住西北軍,可是一旦韓漠落入敵手又或者發生其他的意外,那么西北軍內部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鐵板一塊。
蛇無頭不行,如果能夠拿下韓漠,對于司馬皓月來說,遠比增援惡陽嶺要有用得多,或許在司馬皓月看來,如果能夠擒住甚至殺死韓漠,此消息傳開,燕軍的軍心必定大亂,魏軍便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吧。
只是韓漠很有些想不通,司馬皓月怎會如此清晰自己的形跡,甚至知道這支軍隊的領兵之將便是西北軍的主將?
實際上此行韓漠已經做了極其妥善的安排,且不說幾千人馬全部偽裝成魏軍模樣,且不說一路上行軍的隱秘謹慎,甚至在被圍饅頭山之前,手下的幾千人馬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此次領軍之將乃是韓漠,大部分人都以為這次領兵進入山南郡的乃是王思宇。
至于進入山南郡截擊司馬皓月的目的,四千人馬之中,也不過三四個人知道而已。
此番自亭水關出發之后,將士們只以為領軍的是王思宇,并不知道韓大將軍裝扮成一名兵卒戴著面具跟在王思宇的身邊。
韓漠就是擔心消息走漏出去,所以極其小心,知道此次行動的,數萬西北軍中,也不過二十多位高級將領而已。
也正是如此原因,司馬皓月全力攻打自己,這讓韓漠隱隱感覺到其中定有不尋常的陰謀。
時當黃昏,半個時辰前魏軍發動了一次攻擊,被燕軍再一次壓了下去。
雖然被圍山上,但是畢竟居高臨下,真要打起來,還是占據了一定的地利優勢。只是全軍將士已經將近兩日沒有用過食物,便是普通人兩日不食也必定是體力匱乏,就更不必說連番苦戰的燕軍將士。
如今燕軍將士從上到下都已經是饑腸轆轆,疲憊不堪。
若是按照韓漠的計劃,此次本應該打出一個漂亮的伏擊戰,扼住重要的地形,將山南軍拖住,為燕軍攻打惡陽嶺創造條件。
但是事實卻變成如今這個模樣,韓漠內心深處卻是頗為的自責,若不是自己提出這個計劃,手下眾將士也不會落到今日被圍的局面,甚至面臨全軍覆沒的困境。
只不過他絕不會在臉上將這種自責的情緒表露出來。
一陣腳步聲響,戴著面具甲胄上滿是鮮血的朱小言手里提著一桿長槍往這邊過來,韓漠轉頭去看,朱小言面具下的那雙眼睛也是充滿著疲倦之色。
朱小言靠近過來之時,韓漠身邊的幾名將領頓時都抬頭看著他,只是每個人的神色都很是怪異,甚至有人的眼眸子里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憤怒之色。
朱小言上前來,手中依然緊握長槍,向韓漠淡淡道:“山下魏軍后方生起白煙,應該是在做飯,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攻上來!”
韓漠點點頭,道:“你也辛苦了,先歇息一下吧!”
朱小言道:“咱們的糧食已經斷絕,如果再這樣下去,魏軍遲早要攻上來……必須想一個法子了。”
韓漠神色嚴峻,微一沉吟,問道:“受傷的弟兄是否都安頓好?”
“是。”朱小言點頭道:“僅剩的一點口糧,也留給他們了。不過加起來有好幾百弟兄受了重傷,即使余下的糧食只供給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需要藥物,若是不能及早處理傷勢,那些傷口便能奪取他們的性命。”
他話聲剛落,旁邊忽地有一將忍不住地道:“這次行軍,是你引路,我倒想問你,咱們被引進魏軍的包圍圈,真的與你無關?”
此人話聲剛落,旁邊幾名將領立時都將手握住刀柄,眾人的目光,都如同狼一樣盯在朱小言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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