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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六章 有疑

  夫妻二人剛用過早點,就聽門外傳來聲音叫道:“少爺,老爺在書房等你,讓你速速過去。”韓漠只一下子便聽出是韓青的聲音。

  他接過慧娘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嘴角,起身道:“我先往父親那里去。”向慧娘道:“好好照顧少夫人!”

  慧娘含笑道:“少爺放心。”隨即取過裘衣,服侍韓漠穿上。

  韓漠這才出了門,韓青早就迎上來,二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穿庭過院,來到韓玄昌書房外,徑自入內,卻見到韓玄昌正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閉目養神,見韓漠進了來,韓玄昌才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兒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但是很快就肅然下來,沉聲問道:“當日若不是唐鳴梧臨陣倒戈,若非蘇雨亭赴死息亂,你會如何選擇?”他的眼眸子里顯得異常的嚴峻,而神情更是凝重無比:“為了城上那些女眷,為了所謂的仁義,便真的答應蘇觀崖的要求,讓他們撤出京城?”

  當日蘇雨亭死后,父子二人各有事務,很快便各自分離處理手中之事,并沒有時間交談,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韓玄昌開口便質問起來。

  韓漠站在韓玄昌面前,沉吟片刻,終于道:“父親很小的時候就教導過我,身為男兒,一身血骨,就是要用來保護家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韓玄昌凝重的神情微微和緩一些,點頭道:“為父說過這話。”

  “如今事到臨頭,城頭上有姨娘,有大伯母,有大嫂,有老太君,有岳母……!”韓漠平靜道:“這些人都是家里人,如果按照父親當初教給孩兒的話,那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們救下來。否則,即使平定叛軍,卻失了家人,那也等于失敗!”

  韓玄昌皺起眉頭,瞪了韓漠一眼,但終是嘆了口氣,道:“你先坐下說話!”等韓漠在旁邊坐下,他才繼續道:“并非為父心狠,但是你要知道,有時候婦人之仁,非但救不了自己想救之人,反而會惹出更大的麻煩。”他端起旁邊沏好的熱茶,蓋沿輕輕撫著茶面,緩緩道:“你可想過,若是沒有變故,你真的答應蘇觀崖的要求,后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韓漠靜坐著,沒有說話。

  “當眾抗旨,這一條便足夠砍了你的腦袋,即使將功折罪,留下性命來,你罷官免職也是免不了的。”韓玄昌肅然道:“而為父很早就告誡過你,你最重要的任務,便是攥緊手中所有的勢力,將之化為己用。雖然時日不多,但是你并沒有讓為父失望,在西花廳和豹突營也有了根基,可是一旦因為這一次的過錯而罷官免職,丟掉了手上的一切,那便是因小失大,愚蠢透頂!”

  韓漠深知父親所言不無道理,一時也不敢反駁,只是看著父親,聆聽教訓。

  “再者,你也明白一個道理,所謂慈不掌兵,一個真正的將領,當斷則斷,當棄則棄,軍人只相信強者。”韓玄昌正色道:“如果僅被敵人脅持你的幾名家人,你便對之妥協,那讓你的部下如何看你?這一次,你已經將自己的一個致命弱點暴漏出來,重情重義固然無可厚非,但是若是一身關系家族興衰,那便不是講情義的時候。”他盯著韓漠的面孔,一字一句道:“為父這些話,你要牢記心頭,婦人之仁,會害死更多人。如果日后有一天,為父落在敵人之手,你也無需有所顧忌,讓你的部下先射死為父,再替為父報仇,這才是我要看到的兒子!”

  韓漠苦笑道:“父親說這些做什么。”

  韓玄昌嘆了口氣,也不再繼續在此事上糾結,沉吟片刻,終于問道:“西北那邊……真的出事了?”

  “父親是否知道什么?”

  韓玄昌搖搖頭,“蘇家父子叛亂,為父事先毫無預料。但是他們既然敢在京中起兵,而且沒有攻打皇城,這是固守九門,那顯然是等待援軍……!”他凝視著韓漠:“太子往西北去,他們等的,應該就是太子領兵回來,爾后合兵一處,將我們幾大世家一網打盡吧?”

  這書房隱秘無比,房子四周更是有影子衛作為崗哨,父子二人自然不避諱言。

  “他確實是要去西北奪兵權。”在自己父親面前,韓漠自然沒有任何隱瞞:“他也差一點就將兵權抓在手里!”

  “現在如何?”韓玄昌雙手情不自禁地握起拳頭:“蕭懷玉和太子如今在哪里?”

  韓漠沉默許久,終于道:“死了!”

  韓玄昌的身體一震,他并沒有任何歡喜之色,本來前傾的身體就如同虛脫般靠倒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兩只握著拳頭的手,竟微微顫抖。

  書房之內,一片寂靜。

  許久之后,韓玄昌臉上才顯出苦笑道:“大燕……亡國不遠矣!”

  韓漠皺起眉頭,但是很快就明白韓玄昌的意思,如果只是蕭懷玉死了,而魏慶兩國名將還好端端的活著,那么燕國確實是亡國在即了。

  毫無疑問,韓玄昌對于蕭懷玉也是充滿著敬畏之心。

  韓漠不等韓玄昌多想,已經道:“商鐘離和司馬擎天也死了!”

  韓玄昌身體再次一震,霍然坐起,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沒有說出話來,他握成拳頭的手緩緩松開,許久放輕聲問道:“你……親眼所見?”此時此刻,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

  韓漠微微點頭。

  “怎么可能?”韓玄昌眉頭緊皺:“這……這不可能。”

  韓漠苦笑道:“兒子曾經也是不曾相信,但是這些都是兒子親眼所見,由不得我不相信。”

  當下韓漠也不隱瞞,將天涯峰上所見所聞俱都一一告訴了韓玄昌,而韓玄昌臉色驚駭,難以置信,等韓漠說完,他才靠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似乎是想理清其中的一些線索。

  實際上韓漠當初到得天涯峰巔之時,商鐘離和司馬擎天已經離世,恰遇上蕭懷玉和后來逃脫的杜無風交手。他后來雖然也猜知幾大名將必定是相互拼殺而死,但是直到現在,他依然想不通為何數位名將能夠集聚天涯峰。

  太子扮失蹤,引誘蕭懷玉登峰,這一點韓漠倒是相同,但是魏國的兩位名將為何會出現在天涯峰?商鐘離在天涯峰上,是否表明太子暗中早與商鐘離勾結?事情真的是這樣簡單?這背后還有沒有其他陰謀?

  人死了,卻留下許多的謎團。

  而且韓漠一直以為,如果說這道局只是太子和商鐘離設下,那頗有些不可能,因為要布下這張網,必定有著許多的陰謀交織在一起,這幕后是否還有其他的黑手?

  “除了你和逃離的杜無風,此時還有多少人知道?”韓玄昌肅然問道。

  韓漠搖頭道:“僅我所知,只有我和杜無風知道天涯峰上的事情,可是……究竟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我確實難以知道了。”

  韓玄昌從椅子上站起來,背負雙手,來回踱著步子。

  他十分清楚,天涯峰一戰,那是關乎著天下局勢的一戰,三大名將戰死,杜無風重傷,毫無疑問,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天下必定風云涌動。

  “此事絕不可外泄。”韓玄昌嚴峻道:“此件事情,為父要與你大伯好生商議一番。”

  韓漠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終于道:“父親,兒子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父親以為,大伯對于這次兵變,可有預知?”韓漠盯著父親的眼睛,緩緩問道:“西北的事情,大伯是否知道風聲?”

  韓玄昌神色一緊,兩道濃眉擠在一起,沉默片刻,終于道:“自然不會,你大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絕不會隱瞞為父。”

  “太子暗中培養了一批殺手。”韓漠緩緩道:“蘇雨亭兵變之時,這批殺手一涌而出,不但在西北活動,而且奔赴各郡,意圖綁架各郡家主長老,此事,父親可否知道?”

  韓玄昌道:“為父和眾內閣官員被軟禁,許多事情沒有消息。不過事后才知道,范家的六名長老,蕭家屬地的四名長老確實都被抓到了京里來。”

  “那便是太子手下那批殺手所為。”韓漠冷笑道:“外公的臨陽郡,也是遭受襲擊,而且被刺客殺了幾名長老,就連……就連外婆也……!”說到此處,韓漠一臉黯然,沒有繼續說下去。

  韓玄昌神色一變,怔了片刻,隨即長嘆一聲,道:“此事暫不要告訴你母親!”

  “孩兒明白。”韓漠點頭道,隨即臉色又肅然起來:“此番唯一沒有受損的,只有我韓家。父親或許不知道,太子手下的刺客也去了東海,但是卻撲了個空,而且派到東海的殺手,盡數被殺。而且二伯父隨即領了幾百騎兵來京,如今就在京城外的軍營之中!”

  “哦!”韓玄昌又是一怔:“二哥也來了?”隨即又急道:“你大爺爺和爺爺如何?族中長老如何?”

  韓漠看父親神色,心中暗嘆,毫無疑問,韓玄昌對于東海發生的事情,顯然是一無所知了。

  “殺手趕到東海之前,大爺爺已經帶著爺爺和族中所有的長老出海去了。”韓漠平靜道:“所以沒有一人傷亡!”

  “這……這也太巧了吧!”韓玄昌脫口道,但是瞬間,神情便古怪起來,走到椅邊,緩緩坐下。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懷疑。

  巧合的事情,天下并非沒有,但是如此巧合之事,確實是詭異無比。

  “此事你不必多想。”許久之后,韓玄昌才輕聲道:“他們都平平安安,這便是天大幸事。”頓了一頓,終于問道:“西北大將軍兵符,如今是否在你手中?”

  韓漠點頭,從腰間小心翼翼取出了那枚兵符。

  韓玄昌看了一眼,抬手道:“將它收好。”等韓漠收起兵符,韓玄昌才正色道:“漠兒,你可知道,你腰間那一物,有何等重要?”

  韓漠點頭道:“孩兒明白!”

  “明白就好。”韓玄昌肅然道:“這枚兵符若是被他收上去,后果將不堪設想!”他一字一句道:“朝堂上的你爭我奪陰謀算計固然是熱鬧非凡,但是歸根結底,這天下最強之人,還是手握兵權之人,沒有兵權,便是蹦的再高,也會活活摔死!”

  韓漠神情冷峻,冷笑道:“父親放心,這枚兵符既然到了我的手中,想要從我手里拿走,那是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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