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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四章 兄弟情義

  看到這一幕,韓漠心中暗嘆,一切果然如同自己所預料的一樣,韓玄道將自己派到鎮撫軍來,實際上就是一箭雙雕之計。

  一來將自己從京中外派,削弱了自己手中的兵權,二來卻是想挑起鎮撫軍與自己的對立情緒。

  當年韓玄齡十六歲便進入了東海鎮撫軍,那時候鎮撫軍的兵權正掌握在韓正乾的手中,后來韓正乾去往京中,帶走了韓玄道,而韓玄齡在二十歲的時候就依然擔起了統管鎮撫軍的膽子,好在鎮撫軍素來就是韓家的私家軍,軍中的老將竭力扶持韓玄齡,韓庭戈那時不過三十余歲,乃是韓玄齡的堅定擁護者,黃靜單那時候年紀尚輕,與一班年輕將領更是忠誠地站在韓玄齡的身后。

  時光斗轉星移,二十多年過去,當初那些扶持韓玄齡的老將已經離開,而曾經跟著韓玄齡一步步走過來的年輕將領們已經成為這支鎮撫軍的骨干,十五位水軍統領,至少有十個是與韓玄齡一路走過來,當年對慶國水師毀滅性的打擊,正是這群人跟著韓玄齡打下,無論是資歷還是經驗,這群人已成為鎮撫軍中不可撼動的力量,亦是韓玄齡全心倚重的根基。

  憑心而論,雖然鎮撫軍私底下被稱為韓家的私家軍,還不如說是韓玄齡的私家軍,至少自幼便前往京城的韓玄道對鎮撫軍的影響力幾乎是沒有,如果沒有韓玄齡,韓玄道甚至無法調動鎮撫軍的一兵一卒,甚至可以說,韓玄昌在鎮撫軍的影響力,都是要強過韓玄道。

  鎮撫軍的高中層將領都是韓玄齡培養出來,更是與韓玄齡出生入死同患難走過來,當年與慶國水師慘烈的激戰,讓將帥之間結成了牢不可破的關系,在他們眼中,當哪一天韓玄齡離開鎮撫軍總督的位置,那么接替他的人,順理成章就是韓家老四韓源。

  但是近日這群統領卻接到了韓漠暫替東海鎮撫軍總督一職,雖然說是暫替,但是韓玄齡如今身處前線,誰也不知道韓玄齡是否還會回到鎮撫軍中,畢竟西北軍也是需要有人統領,一旦韓玄齡無法回來,那么韓漠這個暫代總督之職,很有可能就成為既定事實。

  雖然蕭懷玉的死訊沒有傳開,但是世人畢竟不是白癡,蕭懷玉陡然間從西北軍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少人私下里都暗自猜測,蕭懷玉定然是出了變故,甚至有可能已經死亡,否則蕭家在朝廷遭受重創,蕭懷玉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雖然有人如此猜測,但是誰也不能猜到蕭懷玉是被人燕太子所殺,只以為蕭懷玉操勞過度,有可能是患病而死。

  西北軍固然比鎮撫軍強大的多,擔任西北軍主將也比鎮撫軍要有權勢的多,但是在鎮撫軍將領心中,鎮撫軍才是老韓家的真正根基,這也才是韓玄齡真正的心血,韓漠雖然也是韓族子弟,但是終究不是韓玄齡的血脈,而且韓氏二房對于鎮撫軍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功勞,鎮撫軍由韓源統管是理所當然,但是由韓漠來主持,總是讓這群水軍統領心中不舒服,總會在內心深處有一種將家中老底交給他人的感覺。

  此刻,如果說大帳之中還有一張笑臉的話,那就只能是韓源了,他拉著韓漠的手,十分真摯地道:“小五,朝廷的旨意已經接到,以后你我兄弟便能又在一起,那可真是太好了。”

  韓家這一代四兄弟,韓源與韓漠是從小光著屁股就混在一起,韓源性子溫和,在幼年之時,卻也偶爾受人欺負,每一次都是韓漠挺身而出,為韓源出心中惡氣,在韓漠進京之前,韓源一遇到危難的事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家兄弟韓漠,兩人十多年在一起,那感情也確實是極其深厚的。

  韓漠看出韓源臉上笑容發自內心,而且語氣真摯,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無論如何,韓源終究還沒有變,他依然是值得自己去維護的四哥。

  他其實早就猜到,自己將臨鎮撫軍,韓源心胸寬厚,名利之心淡薄,心中恐怕不會有多少排斥,出現反感的,只是鎮撫軍的那些部將而已。

  而且他最擔心的,便是這些將領會在韓源的耳邊說些有傷兄弟和氣的話,韓源固然憨厚,但是最大的弱點便是城府不深,耳根子軟,若是被那些將領整日里在耳邊灌輸一些思想,恐怕會讓韓源的心中產生一些他念,從而導致兄弟不和。

  他與老大韓滄已經是水火不容,卻絕不想與韓源再出現任何裂痕。

  韓漠甚至在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韓玄道派自己來鎮撫軍,固然有為難自己之意,但是其中是否蘊含著利用自己動搖韓玄齡一脈在鎮撫軍地位之意?

  韓源拉著韓漠的手,走到那張大銅案之前,笑呵呵地指著韓玄齡多少年沒有換過的那張總督交椅,“小五,父親不在,如今這個位置便由你來坐。你如今回來,四哥心中是真的很高興,四哥自小到大,但有麻煩,便是你來幫四哥解決,父親離開之后,大伙兒非要讓我坐在這里,每日里軍務讓我焦頭爛額,我才干平平,遠不及你,你是連西北軍都統領過的大將,鎮撫軍有你,四哥便什么也不愁了。”

  他話聲剛落,黃靜單已經笑道:“四少爺這話就說錯了。總督大人離開之后,你代行總督之職,一切都如總督大人在時一樣,全軍勤練,海防亦無懈怠,軍中事務,你也是處理得井井有條,大伙兒都在底下說四少爺有大將之風,深得總督大人遺傳,怎能妄自菲薄?以我們這些老家伙看來,這幾個月來,你處理軍務,可不比總督大人差多少。”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其他將領也都笑了起來。

  韓漠微笑著,黃靜單看似是夸贊韓源,但是那句“深得總督大人遺傳”卻是大有含義。

  韓源搖頭,誠懇道:“這都是諸位叔伯兄弟在旁幫襯,我……我實在不成!”

  韓庭戈搖搖頭,輕撫胡須道:“四少爺,當年總督大人一步步走過來,也是靠了大家的幫襯。再說身為主將者,事必躬親反而不是為將之道,為將者真正該做的,便是善于用人。這一陣子,你能信任咱們,將諸多事情交托給咱們,這已是萬分不容易。”

  其他諸將也都點頭稱是。

  韓漠已經笑道:“四哥,你們得到朝廷的消息,只怕是有所誤會吧?”

  韓源和諸將一愣,韓漠已經向著諸將道:“朝廷派我來,不過是協助四哥整備鎮撫軍。大家也都知道,我大燕軍隊如今兵臨魏都城下,破城之日,朝夕之間……!”頓了頓,掃視眾將一眼,緩緩道:“其實大家心里也明白,一旦魏都被破,西魏滅亡,咱們接下來勢必要面對慶人的挑戰,如果我們不做好準備,到時候如何應對慶人的威脅?你們都是我大燕忠將,我也實話實說,我前來協助四哥,乃是為了實行朝廷對慶戰略,等到他朝與慶開戰,兵分兩路,沿東海北上,登陸慶國,兩面夾攻,一舉平定北慶!”

  此言一出,諸將臉上都顯出幾分激動之色,韓庭戈卻是輕撫胡須,凝視韓漠,臉上顯露些許微笑,而眼眸子中也露出幾分贊許之色。

  他正要開口說話,韓源卻已經沉下臉來,“小五,朝廷軍令,你當是兒戲嗎?還有傳錯的時候?”他轉過身,掃視在場諸將,淡淡道:“你們都將我韓源當成傻子嗎?”

  諸將面面相覷,便是韓漠也是有些詫異,不知道韓源為何有此一說。

  韓源神情嚴肅,平靜道:“我韓源并不聰明,但也不是與你們想的那般愚昧。你們心里的念頭,都當我不知道嗎?”他向韓庭戈和黃靜單等一干水軍統領拱拱手,神色鄭重:“諸位,你們對韓源厚愛,韓源心中比誰都清楚,在你們心中,這東海鎮撫軍的總督之位,除了父親大人,便只有我韓源能接替,所以說話之時,在刻意維護韓源,這份厚意,韓源謹記在心,不敢忘記。”又看向韓漠,沉聲道:“小五,自小到大,四哥從沒有罵過你,但是今天,四哥卻要罵你一句,你身上的那股子傲氣去了哪里?朝廷給你的軍令,在場的每一位都清楚,你又為何另作解釋?解釋個屁啊,你是否擔心四哥會以為你是過來搶奪兵權,會對你有怨言,會傷害你我兄弟的感情?若是如此,四哥就真該打你一頓,難道在你心中,四哥便是那樣不堪?”

  自小到大,韓漠還真是很少見到韓源如此疾言厲色,更是沒見過他發這樣大的脾氣,但是那怒火之中,卻帶著深深的兄弟情義,韓漠面對韓源的吼聲,心中反倒是一片暖意。

  “韓家能走到今日,就在于兄弟之間和睦,能者居上。”韓源緩緩道:“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掂的清楚,小五的能耐,比我這個做哥哥的強,這個位置就該由他來坐,我甘愿在他身邊幫著他。我們都是天涯公的子孫,這個位置我能坐,你為何不能坐?這里沒有外人,該說什么,我就只管說出來,那些花花腸子,不是玩給自己人看的,我也看不懂。”他一把拽過韓漠,將他按在總督椅子上,高聲道:“小五,這個位置,你盡管坐上去,四哥就在你旁邊,天塌下來,四哥先給你頂著,韓伯伯和黃伯伯都是看著我們長大的,他們也一定會幫著你……!”他舉起一只拳頭,沉聲道:“一切為了韓族,一切為了……大燕!”

  諸將互相看了看,雖然心中還有疙瘩,但是韓源這一番話說出來,還是讓在場每一個人都很是感動,如此兄弟情義,確實是難能可貴。

  韓庭戈作為諸將之首,其實對韓漠倒也不是十分反感,內心深處其實也是十分喜歡這個為人伶俐乖巧做事卻又妙招頻出心思慎密的五少爺,韓源如此表態,他微一猶豫,終是上前去,拱手道:“五少爺,四少爺說的對,是末將一時糊涂,輕慢了五少爺,你大人有大量,莫往心里去。四少爺說的不錯,咱們風里來雨里去,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還不是為了東海韓族,還不是為了大燕國嗎?末將自當遵從軍令,不敢疏慢。”

  其他將領也紛紛上前,俱都行禮,只是大家心中卻也想,以韓漠的才干,只怕也不可能長久留在鎮撫軍,他朝總是還要回京的,這鎮撫軍總督一位,韓漠未必真的會長久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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