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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五章 人頭安人心

  韓玄道接到十三名官員被刺的消息,是由東花廳穆信第一時間稟報,而穆信也在十多天前,正式成為了東花廳的廳長。

  穆信自從投靠韓玄道之后,表現得極其聽話,整個東花廳成了韓玄道足以信賴的情報機構,而且在控制京官方面,他也立下了極大的功勞,而最讓韓玄道滿意的,便是對地方官員的刺殺行動。

  韓玄道向各郡外派官員,一部分官員自然是一道旨意便能廢去,但是有一批官員在地方上根深蒂固,卻也不是韓玄道的旨意到達就能奪去他們的權勢,而這樣的人物,韓玄道自然痛下殺手,派出了東花廳的吏員予以刺殺。

  韓玄道恩威并用,能用之人不惜加官進爵大加封賞,而必須出去的敵對人物,他也絕不會手軟,往往都是在對方還沒有做好應對準備之前,韓玄道就打出了先手。

  不得不說,這大半年來,穆信為他辦了不少居功至偉的事情,也漸漸得到了韓玄道一定程度的信任。

  東花廳的吏員一直在京城之中搜索西花廳吏員,雖然也搜找出十多名西花廳精英予以處決,但是整個西花廳卻已經完全潛伏下去,難以搜尋到。

  霧水湖的西花廳總部早已經是人去樓空死氣沉沉。

  穆信稟報的時候,誠惶誠恐,他的人手在京中秘密搜尋西花廳吏員,可是這一次西花廳發起的刺殺,給了東花廳沉重一擊。

  不明真相的人不知道那些官員是如何被殺,但是穆信卻是一清二楚,他出自西花廳,太了解西花廳的殺人手段,十三名官員被刺的慘狀,正是西花廳最殘酷的刺殺手段。

  一場雷霆般的刺殺過后,西花廳的吏員們又在一夜之間似乎消失了一樣,東花廳雖然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時間傾巢而出,卻是連一個毛也沒找到。

  身為東花廳的廳長,這對穆信來說當然是一種巨大的恥辱。

  西花廳的這次行動,雖然只是雷霆一擊,但是其結果卻是令人震撼的,也顯示出西花廳的真正底蘊,更表明了東花廳與西花廳相比,還是有著一定的差距。

  穆信本以為韓玄道知道此事之后,一定會大發雷霆,但是與他所料恰恰相反,得知此事之后,韓玄道卻是顯得異常平靜。

  “孩子氣!”韓玄道對這次驚人的刺殺,以一種淡定的態度吐出了三個字,看著畢恭畢敬的穆信,他十分淡然地道:“他要讓京中亂起來,要讓我亂了陣腳……!”說到這里,他搖搖頭,又重復了一句:“孩子氣……!”

  “飛信傳書,韓漠已經從魏都返回,兩日前已經進了臨陽關。”穆信道:“他只帶了三千鐵騎回來!”

  韓玄道淡然一笑:“單槍匹馬搶了前方的兵權,便自以為無所不能,徒逞個人威風……只不過與我所想一樣,他選擇了一條最不該選擇的道路!”

  穆信小心翼翼道:“大人,是否……調兵攔擊?”

  “為何要攔擊?”韓玄道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品著茶:“不是想逞威風嗎?他終究是我的侄子,這最后的愿望,我自然滿足他,讓他逞個夠!”

  “只不過……京里的官員們已經十分恐慌。”穆信道:“韓漠人未到,卻先來了這么一手,如今人人自危,如此……對大人實在不利!”

  “你覺得這些人會因為韓漠的恐嚇而搖擺不定,對本官不忠?”韓玄道眼眸子里顯出陰沉之色。

  “卑職不敢!”穆信急忙道:“卑職只是覺得如果不能消去官員們心中的恐慌,各衙門就不能順利辦差,如此一來……京中一旦亂起來,局面就有些不好控制!”

  韓玄道靠在椅子上,將茶盞放下,淡淡道:“韓漠能殺人,我也能殺人。本官雖然并不忌諱看到更多的鮮血,但是……如今用人之時,本官不想下手太重。”頓了頓,微一沉吟,終于道:“聽說你已經抓捕了三十六名西花廳的吏員?”

  穆信一怔,他的部下從事情發生之后,連西花廳吏員的一根毛也沒找到,更何談抓到三十六名西花廳吏員在,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但是穆信出身暗黑人員,有著敏銳的分析力,韓玄道冷不丁地蹦出這樣一句話來,他瞬間就意識到絕非譏諷戲弄之言,微一沉吟,立刻明白其中深意,躬著身子道:“回大人,這批被抓的西花廳吏員,隨時都可以拉赴刑場處決!”

  韓玄道閉上眼睛,淡然道:“京里的官員們被韓漠弄得人人自危,他們害怕了……如果這個時候能殺一批西花廳吏員,想必也能安安他們的心!”

  穆信深知,韓玄道這是要讓他李代桃僵,卻找一批無辜的人充作西花廳吏員,要找什么人,韓玄道不會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要盡快處決三十六名所謂的“西花廳吏員”,讓京官們驚恐的心情能夠緩解下來。

  次日正午,在西市菜市口,三十六名所謂的西花廳吏員被押赴刑場,在綿綿秋雨之中,三十六顆人頭落地。

  這三十六顆人頭,固然起到了一定穩定情緒的作用,但是卻并不能讓官員們真的安心,甚至于有些官員更加的驚恐,時刻擔心著西花廳下一輪的刺殺行動突然開始。

  也從這個時候起,流晶河畔從往日的熱鬧之中陡然安靜下來,天一黑,官員們就躲在府中,加強守衛,足不出戶。

  沒有誰能忘記韓漠傳過來的血淋淋的警告,還有那一句傳遍四處的警言。

  “凡與韓玄道為伍者,有頭睡覺,無頭起床!”所以在接下來的一陣十日內,一些官員每日醒來第一件事情便是摸摸自己的腦袋是否還在脖子上,而與被韓玄道重用的官員,就愈是感到恐慌。

  御史臺侍御史方為清年過五十,是朝中少有的還保持著一絲剛正之氣的官員,他在朝中雖然是個不起眼的人物,但是卻敢于說話,當初也是對皇族十分的擁護。

  但是打從半年前平光帝不朝之后,方為清便開始沉默寡言,而且也不與任何官員往來,每日里進了衙門,辦完自己的差事,便即早早回府。

  勢比人強,方為清在官場也混了幾十年,知道官場的險惡,在韓玄道執掌朝政的這大半年時間之內,雖然有無數道圣旨從宮里發出來,但是皇帝陛下卻再也沒有顯露過哪怕一次,再加上韓玄道雷厲風行大肆排除異己,這讓為官數十載的方為清敏銳地嗅到了那驚人的訊息。

  他心中已有八九分確定,韓玄道如此肆無忌憚,皇帝長期不出,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韓玄道挾天子以令諸侯,將皇帝陛下牢牢控制在手中,而另一種可能則是皇帝陛下已經殯天,當初皇帝陛下當朝流鼻血,已經預示了不祥的兆頭。

  他心中更偏向于后者,但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他這個小人物都無法改變大局。

  如果他再年輕二十歲,他一定會憑借著一腔熱血質詢韓玄道,但是如今他已經過了年少沖動的時候,他的身后有一大家子人,一人犯錯,滿門受累,所以他雖然心中充滿了憤慨,卻只能屈從于韓玄道的權勢,默默無聞。

  而韓玄道雖然大肆清除異己,卻對御史臺并沒有動太大手腳,除了一些確實不得不除之人,御史臺受到的震蕩并不嚴重,所以方為清還能過著早出早歸的為官生涯。

  他不知道這種生涯還能持續多久,但是當前情況下,他卻無法做出任何的應對,只能聽天由命度過一日有一日,骨子里的血性也一點點地被消磨干凈。

  雖然京里發生了駭人聽聞的血案,但是方為清卻并不以為意,他也自認為這種刺殺絕對不會牽扯到自己的頭上。

  人微言輕,而且又不是韓玄道的弘股之臣,這樣一個毫無實權的侍御史應該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興趣。

  所以當許多官員心驚膽戰之時,方為清卻還是能夠安安穩穩地按照他一貫的作息時間上床睡覺,窗外細雨綿綿,哪怕沒有一個守衛,方為清卻依然睡得很安穩。

  只不過每到半夜之時,方為清就有一個習慣,會自動醒來撒一泡尿,今夜也不例外,只是當他從床上坐起來時,便發現在自己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名看起來頗為秀氣的年輕人。

  屋內點著燈火,燈火照在這年輕人的臉上,平靜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不等方為清說話,這年輕人就已經啟唇道:“方大人,我是韓青,韓漠韓大將軍是我的主人,今夜來拜訪方大人,是我的主人下達的吩咐!”

  方為清張了張嘴,卻沒有叫出聲來,他的神情從一開始的吃驚很快就淡定下來,問道:“韓大將軍會惦記著老夫這樣的小人物?老夫……值得你們動手?”

  韓青起身來,恭恭敬敬對著方為清施了一禮,在方為清疑惑的目光中,平靜道:“方大人誤會了。這一禮,是主人吩咐我必須做到的,敬你曾經的剛正不阿,敬你曾經的正氣不凡!”

  方為清瞇起眼睛來,韓青已經接著道:“該殺的人,我們不會手軟,該敬的人,我們從不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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