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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與敵鏖戰三千回

  羅肆至說得不錯,地底像是流沙一般開始急速下陷,剛才有殘渣的位置也不知何時出現多個漩渦,且越卷越大,場面可謂瞬息萬變。

  “出場就是大手筆。”凌若撇撇嘴,從旁陰陽怪氣的說道。

  想起過去翻看的各色話本中,但凡有大人物登場,天地必為之變色。要么百鳥朝鳳,要么天崩地裂。看眼前風云突變之態勢,被她碰上的指定是后者。至于“大人物”到底是誰,現在還是個謎。

  掃了一眼被漩渦卷起的殘渣,凌若篤定的搖了搖頭。第二枚血玉作為魂器已被煉制臻境,論其殺傷力自是不由分說。但一味消磨而缺乏滋養,硬撐到現在大抵是到了極限。

  思及此處,指尖突發陣痛,本已止血的指尖再次變得殷紅,一種不好的預感充斥于心。

  抬眸瞪向水底泥沙,幾枚紅色殘渣被卷進漩渦飄舞。

  怎么,都碎成那個德性竟還能趁機吸血?看來被封印的五十年里,蹉跎歲月并未削減它的力量,反倒令它變得更加嗜血成狂。

  好在羅肆至眼疾手快,一把將凌若護在身后,揮起烏金扇朝向前方愈漸龐大的水旋風奮力劈斬。

  頃刻之間,好不容易匯聚在一起的漩渦瞬間被擊散。

  看著倒是十分過癮,可場面卻不容樂觀。

  水旋風四散而去,被打散成幾股細小漩渦。它們的力量并未隨之衰減,而是各占一隅逐漸壯大。

  力量重新匯聚……

  如果能在此時牽制對方,或可搶占先機。然而凌若正聚精會神的欣賞著它們的變化。雖說諸如此類的場景已經看過多次,可不論是哪一次都無法抵擋變化帶來的風采。

  當然,敢于留出縫隙讓敵人趁勢變強的,在這世間唯她二人。

  “狐貍的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漆黑的眼瞳中森光畢露,久未殺戮的身體早已饑渴難耐,體內之血跟著沸騰。他,負手而立,余手執扇。縱身躍至殘垣高點,頗具睥睨眾生之傲態。

  場面愈漸混亂,方才看似不成氣候的幾股漩渦,不知受到何等力量的支持和吸引,皆朝著一個方向匯聚而去,此刻儼然已是興風作浪的水怪。

  漩渦在快速游移之間形成一道天然水障,罩住方圓十里的水域。從遠處看圓滾滾的,像是一個腦袋。至于外圍的漩渦,像是來回擺動的觸手。

  凌若亦是毫不畏縮,凡世歷練三余載,最不陌生的事莫過于對陣殺敵。自打恢復記憶以來,再無一場打斗可謂之酣暢淋漓。能近距離面對未知怪物,竟然有些心癢。

  見狀,她故作俏皮的用手輕蹭鼻尖道,“何止是尾巴,四肢也跟著露出來了!”

  如此這般沒頭沒腦的回應,除了在場那位大概無人能懂。羅肆至朝著紅衣少女所在之地發出一聲輕笑。

  觸手愈漸粗壯,拖著中心那顆沉重的腦袋緩慢移動。

  當年為封印血玉,寶庫殘跡被一道無形氣墻掩蓋。外層水底仍舊歲月靜好、平靜無波。內層卻已經被毀得天翻地覆。

  “那些‘觸手’著實礙眼,看本姑娘一劍斬斷!”

  “別亂來。”

  羅肆至的勸阻還未及出口,凌若已經火急火燎的施展疾風咒閃現到“水怪”跟前。那身紅色身影在龐然大物前,不起眼到隨時能被人忽略。

  不多時,小小紅點扶搖而上,金蓮借漩渦外沿躍至其它“觸手”。上躥下跳,足足繞著中心“腦袋”一大圈。

  劍起,斷水流。

  巨大“觸手”當即被斬,陸續倒地、停滯、不再游移。

  久未舞劍,手法并無生疏。動作流暢,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身法迅捷是她的優點,劍意五級亦可隨時驅使手中長劍為己所用。只要如法炮制,將場上剩余“觸手”盡數消滅,便可快速結束戰斗。

  “人家是不是很厲害,喵喵喵”戰斗尚未結束,小雪已經忍不住在一旁邀功。

  然而凌若面色凝重,幻想空間中看到的景象和剛才沒有任何變化,這意味著力量分毫沒有減弱,方才的那些皆是無用之功。

  眉頭緊蹙,手中握力不由增強幾分。心念道,“凝神,仔細觀察。”

  “哎?”手中長劍發出錚鳴,“倒地的‘觸手’怎沒死透,全又冒出來作妖了!”

  這正是凌若擔憂之處。

  力量尚未斷絕,又分蘗出新的軀體。沒多久功夫,場上‘觸手’數量迅猛增多。儼然從八爪章魚變成千手蜈蚣。

  水無形而化萬物,凌若眉頭緊蹙,手不由掐住眉心。是她大意了,早在師侄以烏金扇斬擊時她就該知道強行攻擊只會讓對方變化更快。

  “夫人。”

  羅肆至的呼喚讓凌若稍稍回過神來。

  “何事?”

  “擒賊先擒王,中心水罩是維系漩渦游移的力量之源。”

  中心水罩?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

  “師侄說的不錯,不過方才在斬擊‘觸手’之時曾多次試圖將那顆‘腦袋’一并砍下,可惜根本無法近身。”

  起初她以為那渾圓的腦袋只是周圍觸手在快速游移時形成的普通水障,看來沒那么簡單。少女瞇起雙眼,定睛朝其看去,企圖從中發現更多。

  “怪我把問題想簡單,從知曉血玉尚存一口氣時就應將它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極少見她動怒,尤其是最后幾個字簡直是咬牙切齒。

  方才的戰斗,凌若空有氣勢,并未真正牽制住敵方。觸手仍在游移,且越來越多,小小殘跡區域內已被搞得翻江倒海。

  幾人站在丈外,不至受到波及,但對于察覺敵方動向而言,則處于劣勢。

  所幸,難不倒能施展感知之法的凌若。一旦張開幻想空間,任何微小變動都無法逃脫視野。

  比如現在——

  摻雜著魔氣的殺伐之氣,那股熟悉的力量正在通過水底的泥沙渡于血玉,破裂殘片在微弱供給下,猶如一棵小小幼苗,正努力破土而出。

  “再等下去,血玉隨時重生。”

  “可惡。”凌若咬住下唇,懊悔自己輕敵錯過最佳擊殺時機,可越是焦急越是無助。

  不知何故,觸手的數量仍在持續變多。與此同時,中心水罩內的力量似乎又濃了一些。

  “難道外面觸手越多,血玉恢復越快?”

  “夫人聰明,不只是變多,還在變強。”

  她知羅肆至口中的變強不單指血玉,還有那些‘觸手’。

  “好像不再拘泥于移動了。”話出,凌若已是愁眉緊鎖,“是否變強尚不知曉,但我總覺得附近似乎有一股怪味,像是……”

  忘川河周,腐尸的氣味。

  怎么可能,水底頂多堆積陳年的臭魚爛蝦,怎會有腐尸?就算真遇上哪個倒霉催的落水者,尸體也早就被魚啃個精光,更何況那種味道先前只在地府聞到過。

  大概思慮過甚,產生幻覺。

  “丫頭小心!”

  后背留敵乃是大忌,剛才只顧思考晃了神的全然忘記時刻警惕周遭變化。那群體型愈漸龐大的觸手果然不甘寂寞,主動發起進攻。

  “這是要報‘多劍之仇’吶。”

  既然無法快刀斬亂麻,那就自保優先。凌若朝羅肆至使了個眼神,旋即兩道身影各自沖向一側。紅衣少女重新執劍,全神貫注感知周遭氣息流動。憑借超凡五感,從正面迎擊所有“觸手”。

  被動防守比主動進攻省事得多,恰好留給她思考時機。

  從剛才起,始終有許多問題想不明白,為何已經粉身碎骨的血玉會再度復生?

  雖然已經猜到力量的來源是秦非渺,但是秦非渺在哪?除了感知氣息由泥土而來,再無其他線索。

  胸口一陣悶痛,來勢之急令人無從招架,凌若一個沒忍住竟咳出一口血。

  什么情況!身體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受傷跡象,怎會平白無故口吐鮮血。

  雖然不合時宜,但此狀多見于話本。要么久病不愈,要么重傷將死。

  口中滿是腥味的感覺,她并不陌生。記憶的畫面正要跳到海寧縣的某個雨天,便被小雪一聲呵斥拉回現實。

  “如此緊急時刻,主人莫要晃神。”手中長劍發出錚鳴,宣示著此刻的荒迫和不滿。“再者說緋云與那廝同源,若真是不解,問她便是嘛!”

  “擅自窺探主人心事,該打。”

  凌若說得有氣無力,聽不出怪罪的意思。倒是小雪的話,揪出了在玉佩中偷懶的緋云。

  “哈?什么?要問本姑娘什么,快說!正閑的發慌呢。”

  未被點名的玉靈不可擅自現身參加戰斗,除卻凌若無人可將緋云輕易喚醒。而小雪恰巧是魂玉,與主人心意相通。由他代傳也算是因緣際會,主要沒有被凌若阻止,緋云便能出來放風。

  “得,兩位先聊著。”凌若朝著手中長劍翻了個白眼,用心念抱怨道,“虧你提醒莫晃神,現在倒好,自己把人找出來要閑聊。”

  見小雪難得安靜沒頂嘴,便繼續思忖疑團。

  她懷疑吐血與方才聞到的怪味有關,但是缺乏證據。如果當真與腐尸有關,觸手游移范圍豈非已布滿尸毒?

  “砰——”

  巨大聲響伴隨越漸大塊的黑影壓頂,凌若一個箭步閃開,旋即捻決念起凈化咒。

  冥島人雖長命,卻非百毒不侵,她可不想在如此簡單明了的伎倆上栽跟頭。

  “觸手”的行進變快了,外形亦發生變化,起初只是水漩渦,爾后如臂如爪。現在,巨大的觸手外圍纏上了一圈圈青荇水藻。忽而升至高處,忽而抓向泥沙。視野內原本空無一物,卻不知在何時就會從高處砸擊一根新的“觸手”。即便是幻想空間也無法確切捕捉它們的行蹤,如影隨形、虛實交替。

  水怪的腦袋不斷汲取泥沙中的力量,不僅在變強,形態也一直發生變化。對此凌若吐露出真相:

  “血玉在變強,劇毒在擴散。照這么下去,都不用等它復生,咱們就先被毒死了。”

  凈化咒無法徹底消除劇毒效果,加之方才松懈而被毒氣侵襲,即便能自愈恢復也需要些時間。

  然現在正是與敵人對決的關鍵時機,絕不可因自己失誤在被對方鉆了空子。

  靈符令咒、師門劍技對它都不起什么作用,夢魂族術法在此也無發揮余地。戰況一目了然,處于下風行動受限,現在能做的唯有牽制此半場戰力。

  想到這里,莫名感到沮喪。

  “泥沙屬土,木以克之。夫人向來擅長五行術法,不若試試看。”

  是羅肆至?!

  聞聲凌若大喜過望,就在不久前正在擔憂他方戰況,立即就傳來對方的“回應”,還真是心心相映。

  聽到師侄的提示,凌若頓時來了信心。

  無法近身斬擊不代表沒有其它克制之物。只要能阻斷力量輸送,血玉便不能重生。正如師侄所言,泥沙屬土。

  少女捏出幾張黃符正準備發動攻擊。可忽然想起有水罩隔絕,外部施展的令咒一概失效。

  如此,唯有進入內部。但……

  就是因為無法近身才想其它手段,結果又走回之前的死胡同。凌若氣得直跺腳,心道難不成要鉆到它腦袋里嗎?

  “欸,等等?”

  她可不就能“鉆”進去嘛!五行靈符中遁地配合疾風最妙,不過要在最短時間內以木行術法束縛血玉,方可達到阻絕之效。

  否則被敵人察覺她的行蹤,事就沒那么好辦了。可問題是無論靈符還是令咒都需要吟唱,危險極高,這可難住了凌若。

  除非——

  “意念傳送喵!”

  “嗯。”凌若認可的點點頭,“想到一塊兒去了。”

  亦或者意念傳送。

  定睛看向水怪主腦,所有的場景和細節已在眼中。說時遲那時快,等反應過來時紅色身影已經出現在水罩之內,與血玉殘渣招相呼應。

  既然人到了,那么下一步便是施法阻絕。

  先是捻決唱出萬生咒,本是用于療愈的木行術法,凌若改掉其中兩句咒文后就變成禁錮型術法。

  在她看來隔絕力量比直接傷害更有必要。

  小小的嫩芽瞬間變成茁壯藤蔓,沿著快要成形的紅玉布滿所有角落。

  屬性相克以及強行包裹,雙層阻隔可謂密不透風。既不用砍掉觸手,也不需摧毀腦袋,真是一勞永逸!

  至于下一步……

  凌若的怒氣已經消減許多,不若方才那般咬牙切齒的要將血玉碎尸萬段,但此事尚未作罷。重新封印不過是再走舊路,百年之后自己的力量定會衰竭,屆時怕是又要出現今日之況。

  她非圣賢,有著普世救民的胸懷,不過在心底也總有些執著和堅持。

  想了想,少女靈光一閃,忽然閉眸唱起咒文。非攻擊令咒,而是召喚乾坤囊。

  小小的白色口袋橫空出現,在眾人(其實只有兩位玉靈)驚訝之時,口袋倒懸,束口大開。被藤蔓纏繞數層猶如一顆綠色蠶蛹的血玉,就這么被“吞”入乾坤囊中。

  力量被阻絕,猖狂的水怪瞬間蔫了聲。漩渦抑或觸手盡數頹倒再消失,保護腦袋的水障也跟著不見。

  如今血玉唯有在乾坤囊中茍延殘喘。不,甚至沒機會如此。凌若笑嘻嘻的將袋子收回掌心,“老實呆著吧,里面還有幾個魔物陪著,祝你早日被凈化。”

  雖沒有太多正面交鋒,但這一次的敵人著實耗費心力。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從中發現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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