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織影和小金烏的計劃,其實很簡單,便是以誘敵之計調虎離山,將那所謂的“天女娘娘”引出天女廟。
至于這餌嘛,自然就是精魂至純的藺軒。
幽都一戰,歸塵阻她入殿,她心里不爽極了,偏偏后來她身不由己,迫使同樣身不由己的歸塵幫自己護法以便封印卮陰巖,如此也算他對自己有了恩情,便依他之言送其回忘川河畔,她覺得這份因果是了了的。
是以這回實施起計策來,她立馬就想到了轉世的歸塵——藺軒。
那雙眼睛里意境極美,看過一次的人就不會忘記。
在街上,織影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掃過足下影,便知他此生與阿灼一樣,擁有至純精魄,如此,坑人計劃得以順利進行。
只是現下……
織影看著巨型冰塊里獠牙猙獰的“席茹”皺了皺眉,她屈指敲了敲冰塊,淡聲道:“可服?”
聲音透過冰層,縱是層層削弱,那從骨子里滋養出來的妖媚還是清晰地傳遞過來:“呵,姑娘這話問的,真個教人難以回答!服姑娘劍法高超,還是服姑娘法術精妙,抑或是服姑娘以人為餌,計謀過人?嗯?”
妖妖佻佻的柔音,媚得人骨頭都酥了,卻無人看她。
織影唇角輕勾,挑撥離間啊。
她感覺到斜后方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個位置,站著藺軒。
沉吟少頃,她道:“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可以道歉,但是,下次我還會這么做,沒有人比你更合適,對于她而言更具有誘惑力。”
“你……我……”藺軒斷斷續續,責備的話粘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來。
織影轉過身:“你要說什么?”
藺軒看了看冰里獰笑的“席茹”,搖了搖頭:“沒有。”
媚聲再次傳來:“公子當真心寬似海,連性命亦可交予他人兒戲……須知癡情總被無情誤,癡情人,太傻!咯咯咯!”
笑聲癡狂,如九天仙鶴仰天嘶嘯,翎羽折飛,又似明妃懷中琵琶悲歌,聲聲裂冰,讓人為之泣淚,為之心顫。
后面的藺軒早已迷了眼,雙目空洞,木木地對著織影的方向。
而前面的織影。
她眼前恍惚一陣暈眩,不由得瞇了瞇眼,看著面前冰白晃了又晃,模模糊糊凹成一個人的形狀,銀色的頭顱,銀白的身體和軀干。
咦?這個人好熟哦!
織影呵呵地笑了笑,笑了一會兒覺得不妥,于是收斂了一半兒的笑意,努力控制住不自覺上揚的唇角,垂在身側的兩手手指不住地絞動,就像平常絞動腰間穗子一般。
她道:“你這么快就找來了啊。”
短短一句話,令一旁思索如何處置冰內女妖的小金烏心頭一顫。
轉眼就瞧見織影似惱似喜,不安又企盼的神情,眼睛閃爍得如同白日間也能看到的啟明星一般明亮耀眼。
長久的相處,他知道,她只在兩種情況下會露出這樣的眼神——一個是美食,而另一個,是雎略。
這句話一出,還有可能是前者么?
但,他來了么?
小金烏瞧了瞧織影瞳孔聚焦之處,冰巖冷寒,囚著一只四尾狐妖,這狐妖正笑吟吟地望著他,猖狂又放肆。
仿佛被人在心尖兒上點了一把火,燒得他又疼又焦,手指一動,赤金色的火焰倏地燃燒起來,小金烏的臉上一片紅光,也不知是被火光映的還是情緒所致。
灼灼的熱氣彌漫,將冰層消融,融水沿著冰巖滴落,濕潤了泥土。
“席茹”揚起得意的笑,圓融的眉尾上挑,原本只是清秀的五官愈發顯得媚態橫生。
“不知死活的東西!”
手勢一引,暴戾的火焰氣勢熊熊,將冰巖全部包圍,火舌舔上頂部,形成一個嚴密的火焰囚牢,將冰巖連帶里面雙目大張驚恐交加的“席茹”裹在當中。
“你要做什么?放我出去!”妖媚的聲音尖利嘶叫起來,猶如九幽鬼哭,在這幽靜的夜里聽著格外滲人。
這聲音驚醒了身處幻覺中的織影,她被火光晃了眼睛,急忙抬手遮擋,偶然瞥見藺軒目光幽深的看著自己,過去拍了拍他的手臂:“喂!醒醒!藺軒?”
“我沒事。”藺軒頓時斂了眸,搖頭答。
織影將系青絲的冰綃紗取下來覆住雙目,涼絲絲的感覺讓又熱又脹的眼睛舒服得多,且不阻礙視物。
她震驚地看向被赤金火焰照耀得金光奪目的小金烏——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這樣狂烈的太陽真火了。
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小金烏轉過頭來,看見她的那一瞬瞳孔驟縮,濃墨的黑漸變成璀璨的金。他回頭,加速太陽真火運行,將所有冰巖融盡,直逼里面驚慌失措,放聲尖叫的“席茹”。
織影搶上前,抓住小金烏控制太陽真火的手,警示道:“莫要傷了席茹的軀殼!”
小金烏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狀若隨意道:“罷了,隨你。”手指一劃,赤金色的火焰乍然消失。
如同突然被撤去繩索捆綁的囚犯,“席茹”頹然無力地跌倒在地,煙熏火燎之后,原就不怎么白皙的臉蛋熏得愈加黯淡,只一雙眼睛聚著兩泡晶瑩的淚,配著她抱著雙臂哀哀痛呼,手腳團在一起,跟只受傷的兔子似的。
那形容,好不凄慘!
織影看得聽得眼角嘴角直抽抽,這還是那個親近藺軒,想和他夜深人靜,不知道做些什么什么的妖媚女子嗎?
“哭什么哭?搞得受害者是你似的!”小金烏當即就嗆了一句。
織影取下冰綃紗重新綁好頭發,走到“席茹”面前:“你先從席茹軀殼里出來,我再與你計較!”
孰料這女妖用自己的聲音嬌聲嬌氣地罵道:“誰稀罕她的軀殼,又重又黑,一點兒也不美!”
這是美不美的事兒么?
好在那女妖還算自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席茹的身體歪歪扭扭地躺倒,一只渾身灰仆仆的四尾動物就從她身上跳了出來,落到地上,毛茸茸的腦袋弱弱地擺在地上。
織影挑了挑眉:“嗯?四尾灰狐?”
那四尾動物抬起腦袋,尖尖的嘴巴快要翹到天上:“誰說我是灰狐?!本仙是尊貴的涂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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