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尾狐被滄巫釘住一條尾巴,頭下腳上地倒吊著,身上被星星打中,每一處都針扎一樣疼,疼得她齜牙咧嘴,翠綠色的眼睛氤氳著層層水汽,嘴里哀哀叫喚著。
織影再次升起啼笑皆非之感,語氣涼涼如清秋西風:“現在知道疼了?之前不還氣勢洶洶的,差點一口咬死我嗎?”
“你不是躲開了嘛!怎么心眼兒恁小?”四尾狐一邊反駁,兩只前爪一陣猛撓,像要把織影近在咫尺的臉撓花。
織影輕輕松松地退后一步,四尾狐的爪子落空,狠狠地砸在梁柱上,被凸起的浮雕硌得生疼,眼淚簌簌地流。
“還說我心眼兒小,釘你一條尾巴就要毀我的容,這氣量……嘖嘖嘖!”織影癟了癟嘴,把話接下去,“忒窄!”
“本仙身份尊貴,豈容你這野丫頭置喙!”四尾狐瞪著眼睛,雪白的皮毛閃爍著一層光芒,彰顯一派威嚴。
小金烏過來,厲喝道:“野丫頭?你這小妖活膩味了么?!”
四尾狐登即火起:“你叫誰小妖呢?本仙堂堂涂山氏,是妖族最尊貴的血統!”
“我看你也是大妖巔峰的修為,怎的想法如此幼稚?強者為尊,適者生存,血統高貴又有什么用處?”小金烏不屑道。
織影不覺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知何種滋味。
四尾狐鼻尖一轉,一副不與爾等小民計較的大度作態。
織影收回視線,卷著星柳鞭撩了撩她頭頂上的毛發,道:“之前你說集陽陣自發抓人入陣,你非但沒有趁人之危,還用靈力為諸人續命,這話有幾分真實?”
“字字是真,本仙還不屑騙你!”四尾狐瞇著一對狐貍眼,嘴兩邊的胡須一抖一抖的,似乎氣得不輕。
“是沒騙我,但是你瞞了我。”織影目光突然變得犀利起來,如同開了鋒的劍刃,雪凌凌的又寒又利。
四尾狐被她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個激靈,織影卻像是沒有看見,繼續說下去:“集陽陣自發抓人入陣,你沒辦法阻止,便順勢而為,借集陽陣聚集的精氣助自己修煉,這才有你一身接近靈妖的修為,法術和性情卻如此稚嫩。”
“你膽敢說本仙稚嫩?本仙可是妖界貴族!”
織影不理她,任她在妖界是貴族還是皇族,兀自說道:“兩年之期,夕守鎮的男子全都被帶到過天女廟里吸食過精氣,你修為已到了大妖巔峰,遲遲不能突破瓶頸,恰好這時藺軒出現,一身精氣至純,猶如一席饕餮盛宴,豈能不嘗?”
說到這里,她一臉詭笑,格外滲人:“小狐貍,之前天雷的滋味可好?要不要再嘗一次?”
四尾狐閉眼大叫:“他不是說了么,強者為尊,適者生存,何況我已留了他們一命,你還想怎樣?”
看來她的猜測是真。
織影端詳著色厲內荏的四尾狐,絲毫沒有去看小金烏,她輕輕地吐出一口嘆息:“讓你認錯可真難!我不怎樣,不過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剝了你的精氣,去喂那集陽陣罷了!”
“集陽陣集的是元陽之氣,我可沒有!”
織影眉峰一揚:“誰說我要供養集陽陣?你這一身元陰之氣養得也算深厚,哪怕不能將集陽陣全部毀去,毀掉一半兒也是可以的。”
四尾狐一爪指著她怒斥:“你這是暴殄天物!”
一旁小金烏像聽了笑話似的,大笑起來:“天物?此等陰邪詭道之法陣,居然被你稱作天物?!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四尾狐已經不想跟這個人說話了,毛茸茸的腦袋偏到另一邊,恰好看向一扇窗扇,已有熹微的天光從窗格漏進來。
“天亮了啊!”織影搔了搔四尾狐的下巴,柔軟順滑的觸感令她愛不釋手,好一會兒才收回來,“小狐貍,我把你送給夕守鎮的鎮民,讓他們來供養你,如何?”
四尾狐瞠大了眼睛,“吱吱吱”一通亂叫,身軀猛然揚起來,到達一個極限又重重地跌回去,痛得眼冒金星,淚流滿面,臉上的毛發也坨在一起,邋遢得緊。
織影縮回被她鼻涕眼淚弄臟的手,招來清水洗干凈,抬眸笑吟吟道:“不要激動,從這里到夕守鎮,還有一段路的。”
小金烏忍不住大笑,四尾狐卻是忍不住吐血三升,腦袋蔫蔫地耷拉著。
織影見效果達到,也不再言語刺激,揉了揉四尾狐又茸又軟的狐貍耳朵,漫不經心道:“或者還有另一條路……”
哀痛欲絕的四尾狐不覺聳了聳鼻子,胡須輕輕顫動。
捏著耳朵往外扯了扯,織影道:“這是最后一條路——封印你一身修為,為夕守鎮的人贖罪。我要你做夕守鎮的守護者,保護他們,害一人,護一年,四百年后,自可離去。若你再作惡,封印會立即摧毀你的心脈,讓你再不能修煉。”
“你,可愿?”
四尾狐尖叫:“四百年?!”
“夕守鎮原本人就不多,又被集陽陣禍害,走了一部分,如今就這么四百口。怎么,嫌少?”
織影手指動了動,滄巫應召而顫,劍下的狐貍尾巴血流不止,雪白的毛發被鮮紅的血染紅了一大片,流到了四尾狐的脖頸處。
四尾狐一個勁兒搖頭:“不少不少!你放我下來,我療療傷,傷好了再去贖罪。”
“好啊!”織影朝小金烏使了個眼神,隨即召回滄巫。
四尾狐脫離桎梏,還沒落到實地,卷了三尾包住那條受傷的尾巴,后腿一蹬梁柱就要逃跑,
數簇火焰飛過來,繞了一圈將她團團圍住,一個缺口都沒有,為避免被燒傷,她身形一轉,就滾落在地,饒是如此,鼻子和胡須還是被火焰燙到,她抱著鼻子“吱吱吱”又叫起來。
見她這樣自作自受,織影又好氣又好笑,但這回她沒有再心軟,這只狐貍跟泥鰍似的滑不溜丟,一個不小心就被她逃脫,抓住可不容易。
她抬手結印,指尖白芒閃爍如星,劃出光跡如織,四尾狐在火牢內亂沖亂撞,雪白的皮毛這里一塊焦黑,那里一片血污,四尾白狐成了四尾花狐,凄凄慘慘,好不可憐!
小金烏冷眼看著,眼波絲毫未動,施法的織影衣袂無風而動,眉心漸漸浮出一枚云紋印記,忽隱忽現。
手指劃下最后一道,云紋印記光芒大亮,倏忽而逝。
織影一聲低喝:“禁!”
形狀如鎖的咒印應聲而出,精準無誤地沒入四尾狐眉心。
咒印一入眉心就徑直闖進識海,瞬息就變成一張細密的巨網,將洶涌的識海牢牢壓制。
識海平復,巨網漏洞立即填滿,化作堅厚的冰層,任憑下面的海水如何暗潮涌動,冰層依舊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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