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冥界十八層地獄中有一層叫作火山地獄的,專收生前犯過損公肥私、搶劫錢財、殺人放火之人,將之趕入火山中活燒而不死。
織影自問潔身自好,做影部神女也算盡職盡責,因修習的是水系術法,更無縱火之嫌。
緣何如今全身似烈火焚燒,久不能熄?
意識堪堪聚攏,她想了許久才想起自己犯了神則,如今這情況約摸是反噬臨身,無法對抗。
金烏向來一謊話就不看人,每每提及反噬,他都巧妙地錯開目光,但太多巧妙就成了刻意,織影又怎么會看不出來?
之前金烏讓她服用東華帝君煉的丹藥,她借著喝水,將之滑進袖子里。
她知東華帝君貫來疼愛金烏,若真有抵御反噬的丹藥,無論金烏會否來凡界,都會給他備足,又豈會只有兩粒?若當真只有兩粒,憑她和金烏的交情,何以過了半日才分給她?
那玉管里的丹藥靈氣充沛,雖然很輕微,她還是察覺到了里面熾熱的火屬氣息。
若是靈力充足,消化起反噬來會輕松許多。
這丹藥根本就不是抵御反噬的丹藥,而是金烏靈力所化,并且經過轉化,變成了不會傷害到她的中性靈力。
她去金烏那里求證,他果真靈力不足以致反噬提前。
如此用心良苦,一片赤誠,她怎么受得起?
他的一番心意,她又怎么受得起?
受不起,還不起,唯有拒絕。
結果便是,反噬來臨,生生受之,但,她寧愿如此。
織影感覺自己如同一柄殘缺的劍被扔進了鑄器司的煉劍爐里,要將她徹底熔化,才好重鑄成新的神器。
從前在星落林受傷,她也是傷了經脈,卻沒有像這一次,有那種被燒成灰燼的感覺。
云族的先主神洛霞便是犯了禁愛神則,被帝下令劈成了飛灰,她心翼翼地跟在雎略身邊,最終還是和洛霞一樣的命運,逃不過這灰飛之刑嗎?
早知如此,她該拋下一切回界,哪怕只是與他再見上一面也是好的!
“清心,凝神!”
冀離的聲音猶如幽夜中驟然炸開的煙花,驚醒了睡夢中的織影。
靈臺頓時一片清明,她守住本心,默念清心訣。
“地無涯,萬物齊一;飛花落葉,虛懷若谷。心無掛礙,意無所執;解心釋神,莫然無魂。水流心不驚,云在意具遲;一心不贅物,古今自逍遙……”
似乎清心訣真的起了作用,四肢百骸的火灼之痛減輕了幾分,雖然很微,還是讓緊繃的經脈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織影再接再厲,繼續固守本心,清心訣念得比拙隱劍心法還要順溜。
時間像手中的沙,從指隙流瀉出來,又被風吹散,捉不回,追不到。
心上的火灼之痛散去,織影再次陷入了沉睡。
月色蒼涼,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將廊下的燈籠光芒篩得朦朦朧朧。
席茹關上窗戶,用銅簽子挑了挑燈芯,屋里馬上就亮堂了幾分,她奇怪地看著坐在桌邊捧著茶杯發呆的藺軒,試著再勸他:“藺公子,顧姑娘已經退了燒,你就回房歇息吧,這里有我來看著就行了,有什么事我再來找你。”
藺軒眸光未動,依舊不語。
席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藺公子?”
“嗯?”光影變換,藺軒這才稍稍回神,他疑問地看向席茹,“席姑娘,有什么事么?”
席茹嘴角抽動,只好重復:“我,這里我來看著就行,藺公子回去休息吧!”xwww.xm.x
藺軒望了望床榻上沉睡的女子,對席茹:“不用了……”感覺這么容易被人誤會,他補充明道,“顧姑娘的病情來勢洶洶,雖然退了燒,只怕還會有變化。我還是多看著些為好。”
是這樣么?
席茹目光幽深地看著他。
要之前她有心將藺軒留下,對容貌勝過她的織影百般看不順眼,自然不會覺得這兩人如何。
如今看來,一個溫文爾雅,如林中修竹崖上青松,一個清麗脫俗,似山中精靈水中芙蓉,當真是一對才子佳人,作之合。
至于那個赤霄嘛,脾氣又壞又古怪,卻獨獨對一個織影處處維護,百般依從,分明是對她有意,卻不知織影是怎樣想的,在意的又是哪一個……
放下芥蒂的席茹很樂意為談得來的織影牽紅線,只等她醒來尋機會問上一問,就付諸行動,卻沒發現已經有人盯上了自己。
卻被金烏和織影聯手恐嚇的屠杉一回到廳堂,就在席有為跟前忙前忙后,又是端茶遞水又是揉肩捏背,嘴巴甜得跟抹了蜜糖似的,侍奉得又殷勤,比席茹這個親生女兒還像親生女兒。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暴風雨的催化和屠杉的舌燦蓮花之下,席有為間接吐露了自己平生最大的心愿子嗣傳常 關于他這個愿望,要是沒有被織影封印修為,屠杉輕輕松松就能搞定。
心底狠狠咒罵織影幾句,屠杉又磨了磨席有為,席有為被她纏得耳朵嗡嗡叫,退而求其次,了個眼下較為實際的愿望。
如織影所猜測的那般,席有為冉中年,又對已故妻子情深義重,沒有續弦的念頭,唯一想做的就是為席茹覓得一位如意郎君,不求名利富貴才貌雙全,只要真心對席茹好,他就能安心去見九泉之下的妻子了。
屠杉一聽,頓時就心花怒放,扔下席有為就去后院刺探軍情,哪知席茹不在后院。
她立馬就想到了女廟外席茹矯揉造作那副樣子,轉身去了藺軒的客房,正好讓她瞧見了織影遭到反噬,被路過的藺軒抱回了房內。
她還存了僥幸之心,想著織影反噬受制,靈力微弱,她可以趁機突破封印,重拾修為。
可惜金烏的確是扯謊,織影給她種下的封印卻是實打實的,不然憑她昨夜所用法術,斷不會反噬得這樣厲害。x電腦端:<ahreftarget_blank
屠杉試了數十次,識海的冰面一絲裂縫也沒折騰出,她只好委屈委屈自己,去當席茹紅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