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瑾年被云長生一句侍妾給嚇懵了,舟中央不緊不慢翻書的容嫻卻沒有惱怒,她掃了眼大氣都不敢喘的四位侍女和戰戰兢兢想炸毛的莫瑾年,沒忍住感慨道:“當真是#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啊。”
莫鷗鷺和侍女鷗鷺們:“……”
云長生哈哈大笑,說:“莫兄,你這侍妾太有意……”
“云兄!”莫瑾年忙出聲打斷道。
云長生話被噎了回去,他一頭霧水的看著莫瑾年,說:“莫兄,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莫瑾年僵著臉道:“不,我只是想說,她不是我……”
“瑾年。”容嫻略帶親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那語氣中隱隱含著笑意道,“這是你朋友嗎?怎么不請人上來坐坐?”
云長生不等莫瑾年搭話,腳尖一點,便自來熟的飛上了云舟,腳下的長劍化為一道流光鉆進了他的丹田內。
“還是嫂子心疼我。”云長生朝著容嫻笑嘻嘻道。
莫瑾年這次整個人都僵了,腦中被‘嫂子’這個魔性的稱呼刷屏了。
“唔——”容嫻拖長了調子,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單音節,讓莫瑾年頭皮有些發麻。
她沒有立即反駁云長生,而是隨意的將書本輕放在一邊,端起阿風泡好的清茶抿了口,才清了清嗓子慢吞吞道:“事實上,我并未心疼你。”
云長生:??
“我只是見你踩在劍上懸浮在半空中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這才隨便的客套一下。”容嫻一臉認真道。
她似乎沒看到云長生呆滯的模樣,語氣微妙的說:“真的只是隨便客套一下,沒想到你就#順坡下驢#了。”
云長生:!!
容嫻輕嘆道:“不過你已經上來了,我也不好將你攆下去。你便入鄉隨俗,跟他們一樣喚我一聲藜蘆大夫吧。”
云長生木著臉道:“藜蘆大夫。”
容嫻頓時眉開眼笑,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評頭論足道:“果然比‘嫂子’二字聽起來舒坦啊。”
云長生的反應似乎將容嫻哄高興了,她問道:“你叫什么?”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問話,從容嫻嘴里說出來總給人一種紆尊降貴的感覺。
云長生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他神經再粗大也意識到面前這姑娘對他不友好了,師尊說過,對待不友好的人他不用給面子。
見場面一時安靜了下來,莫瑾年忙為容嫻解圍道:“他叫云長生,是無極劍宗宗主小弟子。”
莫瑾年暗暗抹了把汗,若讓陛下下不來臺,這之后的路恐怕不好走啊。
容嫻仿佛沒有發覺云長生的別扭,她點點頭,半真半假道:“原來是地榜第九十名,天仙二重中階,長生劍。”
云長生沒想到這對他不友好的姑娘居然知道他的綽號,他也顧不上剛才的別扭,驚訝道:“莫兄提過我?”
容嫻斟酌了下詞匯,眉目恬淡道:“我在想該怎么告訴你,瑾年并沒有提過你,才能讓你容易接受些。”
云長生抱怨道:“你已經說出來了。”
容嫻單手支著頭,沒有半點誠意道:“唔,順嘴了。”
云長生噠噠的走到莫瑾年身邊,目光深沉道:“莫兄,你不管管嗎?”
莫瑾年簡直要給云長生跪了,還管管?
真當這位大佛是他家眷了不成?!
莫瑾年覺得自碰到這貨之后,這貨就一直給他挖坑,還越來越狠,總覺得讓云長生繼續下去,他很快就會涼了。
莫瑾年鐵青著臉道:“云兄,慎言。”
云長生:“……”
云長生心里委屈,他覺得自己什么都沒做,話也沒說幾句,怎么這云舟上的人都對他不怎么友好呢。
阿希見云長生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笑道:“云前輩先坐下喝口茶。”
這云長生一看就是個不同俗物的耿直劍修,再加上公子沒有明言陛下身份,云長生怕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自己錯在哪里了。
何必為難這么一個腦子一根筋的家伙呢。
阿然見云長生神色有些猶豫和不安,神色略帶調侃道:“前輩坐吧,公子也不是故意兇您的。畢竟……”
阿雨自然而然的接道:“畢竟藜蘆大夫可不是公子的家眷,您這一張口便污蔑藜蘆大夫的清白,公子當然不高興了。”
云長生傻眼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何不受待見了。
他連忙朝著容嫻道歉道:“藜蘆大夫,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們沒關系,對不起。”
容嫻也沒說原諒不原諒他,反而語重心長的問:“長生知道云舟要去何處嗎?”
云長生下意識搖搖頭。
容嫻微微嘆口氣,說:“你不知道云舟飛往何處,便直接飛了上來。你也不知道這云舟之上的人都有何關系,便自然而然的將我等劃歸為一家。”
眼看著云長生神色越來越愧疚,眼里的懊惱都快將自己淹沒了,容嫻才慢吞吞道:“所以,你是有眼疾嗎?”
云長生愕然。
容嫻眨眨眼,見他沒有反應,以為他沒有聽明白,換了個更直白的說法,問:“你眼睛有毛病嗎?”
云長生黑著臉說:“沒有。”
容嫻一臉恍悟的點點頭,沉默的沒有說話。
云長生:你恍悟了什么?
他等了等,又等了等,她還是不開口。
云長生不自然道:“你怎么不吱一聲?”
容嫻慢吞吞道:“吱——”
云長生:!!
云長生嘴角抽搐道:“能好好說話嗎?”
容嫻眨眨眼,似模似樣的感慨道:“讓我吱一聲的是云先生,吱了之后嫌棄我不好好說話的還是云先生。”
頓了頓,她煞有介事道:“云先生真是難伺候呢。”
云長生頓時一口氣哽在喉嚨,不上不下的憋得難受。
他從未遇到過這么難溝通的人,對方還是個看上去沒有半點修為的嬌滴滴的小姑娘,讓他想拔劍都不能拔,只能憋屈的自己生悶氣。
一旁的莫瑾年眼皮子抖了抖,硬著頭皮上前招呼云長生道:“不知云兄去往何處?若是順路還好,不順路怕是會耽誤云兄的時間。”
還是先轉移云長生的注意力吧,若云長生被陛下氣的失去理智,一不小心拔劍了——那簡直是一場災難。
云長生悶悶道:“我隨便走走,想去找寧師弟。”
阿然遞給他一杯茶,問:“是人榜第五的寧三劍寧前輩嗎?”
云長生忙點點頭,問:“你見過寧師弟了?”
阿雨眉梢揚起,說:“藜蘆大夫見過。”
云長生立刻側頭看向容嫻,卻見容嫻已經不知何時將書拿在手里,重新翻看了起來。
他遲疑了下,還是舔著臉上前,沒話找話道:“藜蘆大夫在看什么書?”
容嫻神情愜意道:“我是大夫,看的當然是醫書了。”
云長生輕咳一聲,還是厚著臉皮問:“剛才我聽那位姑娘說藜大夫曾經見過在下師弟,不知藜大夫是在何處見到的?”
容嫻微微側頭,坐直了身子,神情專注而認真的看著云長生。
云長生不由自主的嚴陣以待了起來,覺得師弟很可能在某個特別危險的地方。
“我不姓藜。”容嫻語氣平靜無波道。
云長生:?!
云長生:!!
他的手忍不住按在了腰間,劍柄若有似無的閃現著,他僵著臉問:“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容嫻對這一觸即發的危險似乎毫無所覺,她點點頭,直言不諱道:“隨便更改別人的姓名很失禮,云先生,我希望您能引以為戒。”
云長生再也忍不住了,唰的一下將劍拔了出來。
莫瑾年趕緊撲上去摁住了他的手,脊背都被冷汗浸濕了:“云兄,冷靜。”
容嫻一臉茫然的看著二人拉拉扯扯,半晌后才后知后覺道:“你們——”
“我們只是在切磋。”莫瑾年連忙道。
容嫻緊跟著他的話一臉純良道:“——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關系嗎?”
云長生:“……松手!”他要決斗。
莫瑾年:“……冷靜。”其實他真的很想松手直接讓云長生將陛下打死。
他當時到底是為何要想不開的接受陛下同乘一舟的提議呢,如今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在云長生的劍氣肆無忌憚亂放時,容嫻長袖不經意間掃過書面,掌心攝來一縷劍氣,不著痕跡的塞進了一張紙鶴內。
她施施然將這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東西的紙鶴拿出來,輕輕點了點紙鶴的腦袋,頗具童趣道:“我放你回歸山林,你助我年年好運,就這么說定了。”
說罷,她動作輕柔的捏起紙鶴,站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到云舟壁前,伸手穿過保護禁制,凜冽的風刮過她的手中,掌心那紙鶴周身散發著淡淡的光華,不受半點影響。
容嫻神色柔和道:“去吧。”
紙鶴的翅膀微微動了動,低下頭輕輕啄了啄容嫻的手心,親昵的撒了會兒嬌,脫離她的手心看似緩慢實則迅速的朝著遠方飛去。
不經意間看到這一幕的阿雨疑惑道:“藜蘆,你將折來的紙鶴扔了?”
容嫻雙手抄進袖中,輕飄飄道:“不喜歡便扔了。”
阿雨也沒有多想,陛下除了嘴欠和犯熊外,脾氣挺好的。
那紙鶴扔了便扔了,陛下玩兒的高興就好。
陛下高興了就不會隨意折騰公子了。
(三七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