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幫你改的?”
白術抓住了重點。
江南枝眨眨眼,很天真地蹦出一個名字,“顧野啊。”
“他會畫漫畫?”白術微微歪頭,瞇了下眼。
“怎么可能,”江南枝笑了下,擺擺手,一副篤定地姿態說,“他平時連漫畫都不看,‘輕一杯’是什么都不知道。頂多就在漫畫上打擊一下我的信心。”
“……”
“不過他給我修改的分鏡確實挺專業的,可能是祖傳的天分吧,他爺爺畢竟是……”卡了一下,江南枝打量白術一眼,說話忽然有些囁嚅,“唔,是個漫畫家,很優秀的那種。”
白術對顧爺爺沒興趣。
她繼續問:“他給你修改的漫畫稿還在嗎?”
“在啊。”江南枝點點頭,非常積極,“我找給你看。”
很快,江南枝就在書桌上找到一本被翻舊的漫畫稿,正是江南枝交給White的第一份草稿。
江南枝的畫功是扎實的,故事在及格線水平,但分鏡和人物一言難盡。
分鏡銜接不流暢,人物千篇一律。
但是——
經過顧野三兩筆的處理,這些問題迎刃而解。
有天分的人可以自己畫好一個故事,但想幫人改一個故事,需要一定的經驗積累。
顧野做到這種程度,顯然屬于后者。
“你看,”江南枝翻開漫畫稿,遞給白術,“紅線是他畫的,他改的臺詞用的也是紅筆。”
前幾頁都是分鏡修改,白術神情淡淡地看著,直至翻到有臺詞修改的一頁時,動作微僵,平靜淡然的眼里有些微浮動。
她手指輕輕一點紅字,問:“這字是他的?”
很好看的一手字,一看就是練過的,哪怕寫得再潦草都有主人的風范,瀟灑不羈,瘦勁清峻。
“嗯。”
江南枝點頭如搗蒜。
白術忽然問:“你知道漫畫基地這款漫畫雜志嗎?”
“知道啊,”江南枝眼睛一亮,很快便道,“二十年前的老漫畫雜志了,一直很火,出了不少知名漫畫家。不過十年前線上漫畫興起,它沒趕上那波熱潮,銷量一落千丈,六七年前就停刊了吧。”
“顧野接觸過漫畫基地嗎?”
“這……”江南枝有點遲疑,不過瞧了白術幾眼后,心一橫,小聲說,“我不知道。他小時候一直在外面,差不多十年前才被找回來的……”
江南枝的聲音低下來。
顯然,這些都是顧野的私事,不方便跟白術透露。
白術沒有難為她,“哦”了一聲,低頭把手中漫畫稿粗略地瀏覽完,之后就將其還給了江南枝。
她垂著眼簾,若有所思。
在漫畫基地斷更的無良作者……會是顧野么?
“白妹妹?”
江南枝的喊聲拉回白術注意。
白術抬眼看她。
“你說,我該怎么回白大啊?”江南枝哭喪著臉,“他知道我找別人求助了,會不會生氣,有損他當導師的威嚴?他這么苛刻的人,會不會懷疑我作弊……”
“如實跟她說就行。”白術走到自己書桌前,輕描淡寫地說。
“萬一——”
白術打斷他,“沒有萬一。”
江南枝:“……”白妹妹有點攻哦。
不過,江南枝思來想去,還是如實跟White坦白了,承認是朋友幫的忙。
出乎意料的是,White并沒有為難她。
但是——
White:繼續改吧。
恨長山:?
White:除了你朋友改的,別的都不過關。
恨長山:……
“……”
江南枝盯著電腦屏幕失語片刻,爾后哭喪著臉轉向坐隔壁玩手機的白術,“白妹妹!白大真的是畜生啊,你別粉他了好不好?”
“……不好。”
“……”江南枝趴在桌子上,手指撓著木板,崩潰道,“簡以楠和Zero了解一下?”
白術將手機放下,非常不給情面:“沒興趣。”
江南枝:“……”
嚶嚶,白妹妹絕對是中了White的迷魂藥了。
第二天下午,白術回到租房里,在書房找到一摞漫畫基地的雜志,將每一本里一篇叫犬牙的漫畫翻出來。
犬牙,作者Ego。
年度新秀作者,那兩年的黑馬。
僅一部作品,熱度常登每期之首,在讀者圈里掀起一陣狂潮,甚至被多家媒體報道過,都稱“Ego未來可期”。
然而,犬牙連載兩年,熱度正空前絕后之際,Ego忽然宣布停更,付給漫畫基地大筆解約費后,就此銷聲匿跡。
簡而言之,這混蛋爛尾了。
當時網絡不發達,紙媒傳播速度不快,白術準時去報亭買最新一期的漫畫基地,沒曾想卻等來犬牙的永久停更通知。
停更通知一出,讀者動靜可不小,據說漫畫基地雜志社電話被打爆,論壇天天有人在刷犬牙,多家紙媒也相繼報道。
但是,漫畫基地給不出個準確原因,Ego也沒有給過大眾任何解釋。
時間一長,再輝煌燦爛的成績都會被遺忘,十年過去,記得Ego和犬牙的,怕是寥寥無幾。
當年盛極一時的漫畫基地自那之后迅速沒落,跟Ego的離開不無關系。
白術想到顧野看到漫畫基地雜志時的表情……
似乎是挺值得回味的。
她忽然想到什么,從某一期的雜志里翻出Ego的專訪,里面附贈一張圖,是Ego手寫的幾句寄語。
那字跡,跟白術昨晚看到的臺詞,一模一樣。
天色漸黑。
書房,滿地狼藉,盡是漫畫基地雜志的廢紙。
花了幾個小時,白術撕了所有雜志,將犬牙每一期的漫畫撕下來,然后重新粘合,最終夾成了一整本。
白術伸了個懶腰。
爾后,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給顧野撥了一通電話。
“小朋友?”顧野很快接了。
“顧野。”
白術喊他,聲音不冷不熱。
顧野嗓音帶笑,調侃:“叫哥哥。”
停頓一秒,白術真的改口了,喊:“哥哥。”
“……”
顧·可能是死了的作者·野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白術一字一頓地發問:“你想吃夜宵嗎?”
“……”
不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