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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前困境(一)

  初來乍到沒多久,金秀倒是覺得這一家人,貧寒之中過的苦日子是不假,可寒門雖小,到底也有自己個的品格在里頭,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清凈貧寒,卻沒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金秀想到這里,自動的把桂大奶奶這個人從自己家里頭忽略了……),若是父親這樣出征去,戰場上刀槍無眼,萬一有不忍之事,這一家子的天,可真的就是塌下來了。

  金秀不是不信奉女子獨立自主的主兒,但是如今自己還是獨立不起來的,特別是在現在這個時代。

  如果用狄更斯雙城記的開篇來形容永盛王朝時代,真真是再也貼切不過了:“那是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那是智慧的年頭,那是愚昧的年頭;那是信仰的時期,那是懷疑的時期;那是光明的季節,那是黑暗的季節。”

  一個光明又帶著些許頹廢的帝國最輝煌時代,馬上就要迎來夕陽西下的局面,可這個時代的人,都恍然不知,都以為這樣的榮華,會一直持續下去。

  這些話都扯遠了,關鍵是如今這個時代,女人出頭是不容易的,雖然從桂大奶奶的例子看得出來,護軍人家對著女性十分看重,出嫁后回來都尊為上賓,素日里也沒有南邊漢女纏腳的規矩,但這個尊敬也只是在娘家人面前而已,在夫家女性有沒有地位?看著玉芬就夠了,被桂大奶奶呼來喝去當奴婢一樣使喚著呢。

  為今之計,看來父親的這個事情雖然不能著急,但還需要提上議程了,金秀慢慢理著絲線,又半帶著閑談的意思,套母親的話兒,家里頭上幾代有沒有如今得勢或者是有頭臉的叔伯等這些人物當要緊的差事兒的?母親玉芬的娘家,還有這祖母或者是其余人家的關系,有沒有派的上用場的?這么細細的問下來,還真的有些令金秀失望,令人不好意思的是,元爾濟吉特氏的家庭成分非常的單純,單純到可怕的地步,最近這幾代親戚里頭,一個算有出息的都沒有。

  玉芬嘆道,“這當差能養活家里頭就不錯了,哪里還有別的指望?想著那鈕家以前是顯赫的很,好幾代都是有出息的,咱們這些街坊鄰居都是羨慕極了,可沒想到,鈕家老爺這一下子在南邊得病過了身,家里頭又一下子如此艱難了,你老子以前還想著說要不要托著街坊的情面,也跟著鈕家老爺去南邊當差混口飯吃,如今看看,幸好是沒去,不然的話,可不好開交呢。”

  這可是不一定,若是跟著去福建,說不定還能躲了現在這要命的差事兒呢,金秀默默的想道,這時屋外響起了桂大奶奶不耐煩的叫喚聲,二妞原本依偎在炕邊靠在玉芬打盹,聽到外頭的叫喚聲,打了個激靈,“二妞!二妞!”桂大奶奶高亢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屋里頭回蕩,“你這個懶蟲,趕緊著燒壺熱水來!我要泡茶呢!”

  二妞一下子就被嚇醒了,揉揉眼,即刻就出去預備著燒水伺候桂大奶奶去,金秀聽了這么一耳朵的話兒,倒是一點也沒聽見桂大奶奶嫁出去的姑丈家里頭人的事兒,“奶奶,”金秀笑道,“說了這么多,咱們家的事兒,我倒是知道的差不離了,只是姑爸嫁的姑丈家里頭,是什么人,奶奶還沒和我說呢。”

  玉芬原本是極為溫和的說著話,聽到金秀這么發問,臉上頓時肅穆起來,她緊張的左右看了看,盤腿在炕上又探出頭去,靠著窗戶仔細的看了看,發現了沒有別的人,只是二妞老老實實的在廊下生火燒水,桂大奶奶也并沒有聽到這些話兒,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轉過頭來,對著金秀忙搖手,“今個在我這里說說無妨,可不能在你姑爸面前說,若是被她聽到家里頭咱們在嚼舌根子,說她的事兒,只怕是第一個就要跳起來。而且你姑爸嫁出去那家的事兒,”玉芬猶豫再三,還是下定決心不說,“可不是能說的事兒,你小孩子家家的,也不能知道這些事兒,你只是記得一句話,你姑爸吃了苦,在那邊如何也不愿意說,你也不能問。”

  這有什么不能問的,金秀暗自腹誹,自己還是小孩子家家,自己見識過的只能是比母親多的多,她很是好奇,若是桂大奶奶嫁了一個不出眾的尋常人,這決計不會有什么不能說的,而且瞧著桂大奶奶這樣一下子就拿了半吊錢來買月餅,可見她這私房還存了不少錢,聽她素日里頭炫耀的口氣,甚至每個月都還有錢糧可拿,就知道桂大奶奶嫁的人,絕非一般之人。

  金秀反復問自己母親,玉芬只是不提這茬,又神色嚴肅的警告金秀不能再說這個事兒,金秀無法,也只好放下來不再提這個事兒。

  “不過說起來,”玉芬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個提起了另外一個人來,“你阿瑪能得了這個在宮里頭當差的差事兒,也是全托了納蘭家的福,以前咱們家的太爺,跟著納蘭家的老太爺去地方上當過差,算起來,這一次的事兒,若是能幫忙的,也只怕就是納蘭家能幫忙了。”

  金秀忙問個究竟,原來元爾濟吉特家昔日有一個多年下來的老交情,就是納蘭家,具體那一家玉芬也不太清楚,只是說永盛初年的時候,這納蘭家的老爺,帶著元家的老太爺去了口外當差,然后又跟著這位老太爺去了山西當差,賺了不少的家業下來,不然的話,如今這一個院子的家產,還不見得能保存下來。

  后來那位老爺因為被彈劾罷了官,這才回到了京中閑居,一直沒有出來當差,不過人家到底是官宦人家,富祥原本的差事兒還是妥了這一位世交才謀上的,但沒想到,“這才當了幾個月呢,卻又丟了,若是再求人家,”玉芬搖搖頭,“可也實在是開不了口。”

  這是尋常之理,雖然是世交,可也不是什么事兒都要請人家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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