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興也勃也其亡也忽焉,真是至理名言。
桂家覆滅東吁王朝之后野心勃勃,自立為王,當然了,在緬甸這個地方,也不必把中央政權想的太過于高貴,如果一定要比,倒是有些像五代十國的樣子,地方上稍微勢力的土司都是關起門來自己稱王稱霸,這些就好像是南唐吳越等國;再大一些的土司,強盛起來后,那么會野心勃勃去占領腹心之地,成為王朝新的統治者,四周的土司會因為畏懼強權紛紛進貢花馬禮,這就有些像后唐后漢這些占據中原地方號稱正統的王朝了。
東吁王朝橫征暴虐,激起民憤,特別是壓迫各大土司實在是讓土司們忍無可忍,于是桂家聯合了眾多土司一起,和起義軍們一起剿滅了東吁王朝,但這個勝利的果實并不是桂家出全力摘取的,新興的貢榜王朝取代了東吁王朝,繼續定都阿瓦,而有能力覆滅前朝的實權土司桂家又敢稱王,成為了新興的貢榜王朝眼中釘肉中刺,自然是容不下你。
而且桂家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中原人,并不是撣族或者是緬族之人,雖然桂家的首領宮里雁都是會娶撣族或者是緬族的女子為妻,但大體上都還保持著中原人的模樣和規矩什么的,所以算是地方土司之中的異類,并不被所有的人相容。貢榜王朝以勢壓人,要求木邦的其余撣族土司一起攻打桂家,桂家原本就是外來戶,立足緬北也未曾許多年,故此桂家屢屢戰敗,又不得奧援,只能是朝著云南方面求助,要求內附。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時任云貴總督吳達善愚蠢無比,以為這緬甸邊境的戰火,乃是木邦的“木匪”們和桂家起沖突而起的,雖然答應了桂家內附,卻轉眼之間,尋了由頭來斬了當時的宮里雁,這一下子桂家群龍無首,這一任的宮里雁之妻撣族人刀玉鳳帶著部族投靠大玄境內的孟連土司,雖知道孟連土司垂涎囊占的美色,意圖,刀玉鳳一刀砍下孟連土司的狗頭,徹底對著大玄朝死心了,也不帶著桂家其余人,只是和自己的撣族親朋一起入緬甸,也不知道是怎么說的,竟然說動了木邦的孟根土司入侵云南,玄緬戰爭由此而起。
可以說桂家的發跡、昌盛、衰敗、風流云散,就這六七年之間,盡數經歷了,想著桂家發跡自立為王不過是昨日,今日卻已經再也在緬北找不到桂家的名號了,金秀如此娓娓道來,眾人眼前只覺得興衰只在彈指一揮間。
“你不許說我母親的壞話!”那個少年又跳了起來,“是那個孟連土司該死!他狗仗人勢,仗著是天朝的臣子,對著我母親想做壞事兒!不是我母親的錯!”顯然,這一位就是桂家宮里雁和撣族刀玉鳳的兒子了。
“不可無禮!”邊上那位老者朝著金秀作揖,“這位公子,說的真是半分不差,哎,若不是您這么一說,我還真險些忘了,”老者很是唏噓,“想著舊日榮光,不過是才過了四五年而已!哎!”
“桂家的事兒,我算是知道的,只是,”金秀朝著孟拱土司大頭目脫猛烏猛看過去,“卻不知道孟拱土司大人,和桂家怎么起了沖突?”
“原本他們居于木邦,我們孟拱居于緬北,井水不犯河水,昔日一起起兵造反,倒是有些交情,可當年起兵之后,說好分給我們孟拱的土地人口卻反悔了,這倒也罷了,我橫豎也不差這些東西,”烏猛脫猛大大咧咧的說道,“可是后頭他家的那個刀玉鳳,竟然為了桂家的死活,來牽扯了這么多土司進了這場戰爭,害的我們受盡了阿瓦城那邊的壓迫,這可是無法忍受的事兒!”
之前有一起起兵的情誼在,但是沒有達成承諾,這本來就是有怨氣了,好么,你自己個稱王了,什么肉湯也不給我點嗎?后頭這位刀玉鳳為了報仇,掀起這滔天巨浪,又害的孟拱土司牽連其內,孟拱土司原本在八大關外,有著大玄朝照看,除卻繳納一些花馬禮之外,壓根就不鳥阿瓦城的貢榜王朝,想要出人出力,那是一概不給的,用烏猛脫猛的話兒來說:“孟拱原是天朝主子的舊奴才,如今傳下來的印信,聽得說也是中國賞給的。”孟拱土司的印信,還是昔日大炎朝給的,所以他有這么一說。
可刀玉鳳的事兒做的不地道,勾起了連綿戰火,害的孟拱土司深陷其中,孟拱土司就算是再厲害,那也抵不過武器裝備優良的貢榜王朝中央軍隊,若是傅恒再晚來一些,這天朝主子的舊奴才就只怕要投降阿瓦城了。
由于中央天朝的文化經濟向心力,又和云南接觸較多,緬北的土司們總是覺得比南邊的那些泥腿子要高級很多,要向著他們低頭是奇恥大辱,而在烏猛脫猛的看來,現在因為一個女子的緣故,驕傲的孟拱土司要想著阿瓦城俯首稱臣,不僅繳納昂貴的花馬禮,還有出人出力隨軍作戰討伐中國,這是絕對不可接受的,于是對著桂家就極為有怨言了,不知道今日怎么湊巧,竟然兩廂人馬就碰到了,烏猛脫猛心里頭不痛快,于是就出言挑釁,語言涉及到這位桂家少主的母親刀玉鳳,這位桂家的少主,原本就是日子過得極為凄慘了,又聽到烏猛脫猛來羞辱自己母親,于是跳了起來,若是楊重谷不來,只怕當場就要見血。
永基聽完了這些,不免長長吐了一口氣,“如此說來,咱們在緬甸這里屢次戰敗,倒是這一位刀玉鳳惹出來的事端?”
桂家的少主聽到這話又要跳了起來,“你這話說的不對!為什么不說是那個大官無故殺了我父親,這才害的我母親去緬甸的!”
永基一時有些語塞,這個邏輯似乎聽起來也不算錯,說到底,難道是吳達善的錯,還是自己父親永盛皇帝批準這個事兒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