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緬甸人新敗,拿不出什么兵力來騷擾我們的糧道,”阿里袞用袖子擦了擦鼻子,“不過他們已經在老官屯安排好了重兵,咱們又是外來人來這里作戰,天時地利都是他們的,接下去糧道,必然還是有所騷擾,大帥,糧草若是不濟,只怕是不行!”
這又是說回到了剛才永基和傅恒的交談內容了,傅恒驚奇的望著永基,他是沒想到永基能夠想得那么遠,提前就預想到了這兩件事兒,一個是軍需后勤,一個是醫藥之物。
“以你之見,十二夜,”傅恒捻須,“那些商人們,可以幫著咱們運送糧草嗎?”
“是,不過要把這些緬甸人都發賣給他們才行,”永基笑道,“我也不知為何他們看得上這些緬甸人,只是他們愿意這么做,咱們不吃虧。”
“若是如此的話,”傅恒起身慢慢的踱步,“按察使,”他問楊重英,“咱們的糧草,運送損耗有幾成?”
“大概有五成,”楊重英苦笑道,“這是咱們這些年打仗損耗最多的時候,因是大帥親政,兵部不敢和咱們提太多的損耗,只是收了半成,但咱們這一路運出來,除卻人馬嚼用之外,路上漂沒了的,實在是太多了。”
這又是最大的問題了,糧草損耗太多,若是如今交通快捷,湖廣之地運多少來都不成事兒,但關鍵就是山高路遠。“那么,十二爺聯系的商人,可以拿到多少糧草?可以幫忙運多少?亦或者他們除了這些人之外,還需要什么?”
這幾個問題,就太難了,永基雖然知道金秀一些計劃,卻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的詳細,“這些卻也不知,不過在我跟前伺候出主意的納蘭信芳,”永基連忙舉薦,“他乃是主持這些事兒許久了,之前的火槍兵也是他一手建議創立的,若是大帥要問,我讓他過來就是了。”
傅恒有些意動,他現在是抱著糧草的途徑多多益善的想法了,“如此也好,請這位納蘭公子過來就是,本座問一問他。”他又對著永基笑道,“卻不知道十二爺似乎很是看重這位納蘭公子,這樣多的大事兒都交給他來辦。”
也就是聽說是納蘭永寧的兒子,傅恒才放心,不然的話,等閑的人若是辦事兒,只怕是傅恒還怕辦砸了,聽到傅恒這么說,永基心里頭一動,面上溫和一笑,“慚愧,我卻是喜歡偷懶,全因此人才干了得。”
傳令官須臾而去,又瞬間到了,身后跟著一位青衣書生,眾人見到這位書生甚是俊美,只是皮膚有些黑,頭上戴著一個青紗六合帽,身上穿著青衫,手里頭還拿著一把折扇,雖然是在軍中,緬甸此地又極為炎熱,這人還是穿戴整齊,很是精神,他行禮如儀,又垂手站在一旁,永基先開口了,“大帥有關糧道的事兒,要垂問。”
傅恒朝著永基點了點頭,“納蘭公子久在營中,我卻還未曾見過,實在是失禮。”
“不敢,大帥日理萬機,軍務繁忙,本來就無需見我這散淡之人,再者也是小人失禮,”金秀從容笑道,“家父在大帥麾下當差,與公與私,我該來叩謝大帥提攜知遇之恩的。實在是小人失禮了。”
這一番說話,傅恒倒是覺得這個“納蘭信芳”頗知進退,在眾人環視之下大大方方,絲毫沒有什么讀書人畏手畏腳放不開的小家子氣,傅恒這一番交談,不免點頭稱贊,“真真是虎父無犬子也!父子二人都在軍前效力,又不求功名利祿,納蘭公子真真是高人也!”
傅恒這句話是衷心而發,納蘭家雖然如今聲勢大不如之前,可到底還是八大家,原本的底子還是有的,只要是納蘭永寧上個折子,亦或者是和傅恒招呼幾句,納蘭信芳不可能沒有差事兒當著,再不濟也可以當一個大帳內的師爺文書蘇拉的身份,不僅僅是因為世家的身份,更是因為如今大家伙都覺得緬甸乃是必死之地,誰都是不愿意來的,就算是來,那也是要高官厚祿的招待著,就比如面前這位納蘭公子的阿瑪,若是換成內陸的省份,壓根就不可能直接當到布政使,就算是署理——這個代理高官也是幾乎不可能,但是因為要來云南效力,很有可能背上戰敗的黑鍋,所以要給一些犒賞是應該的。
憑借著納蘭家的出身,面前這位“納蘭信芳”的人參軍,不能說武將給什么高位,但起碼有個差事兒,也會有俸祿,大玄朝對著護軍人家的子弟,總是寬容優待一些,愿意上進當差的,都會給差事兒。
傅恒是真心贊許,這位納蘭公子竟然不計名利不承擔任何差事兒,這是高風亮節的行為,當然,他不知道這位納蘭公子是西貝貨,越少出現在眾人面前最好,她可不敢招搖過市,若不是這些日子到了南邊,被曬得夠黑了,金秀還不敢出來拜見傅恒呢。
金秀忙道不敢,這邊坐下寒暄幾句,傅恒直接就問,“納蘭公子在十二爺跟前,是籌辦了那些事兒?”
“秉承我們十二爺的意思,火槍兵、醫藥之事,在下卻都有辦理,”金秀笑道,“此外,和介休侯家的人,有些認識,承蒙他們不棄,倒是愿意給我一些面子,也愿意為國效力,幫襯著前線。”
阿里袞冷哼一聲不以為然,“商人們無利不起早,為何會知道報效國家?這道理說不通,再者,我想著你卻也沒有那么大的面子!”
阿里袞這么說,不算錯,傅恒素日里客氣,聽到阿里袞這么說話,覺得不妥,但又覺得阿里袞如此態度,倒是說不定可以觀察觀察金秀到底是怎么說的,于是也就沒有說話。
金秀看了一眼阿里袞,“將軍,你在南邊帶兵許久,難道不知道你這樣容易得病嗎?穿著鎧甲冒雨淋濕,又不進行換洗,坐在這通風的地方,雖然涼快,但只怕是容易生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