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讓永基更是不放心,他有些憂愁的嘆氣,“若是不成,也就罷了,我和中堂大人說,免得到時候不好看!你又白白受了怪罪,你的功勞極大了,就算是這一次算不中,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永基到底還是擔心金秀的,“依我看,咱們不必冒險,如何?”
聽到永基這么說,金秀倒是心里頭暖洋洋的,永基雖然才干不顯,為人稍微懦弱了些,可心地是極好的,這樣的人物,或許成為帝王,并不是一個合適的性子,但如果算是過日子的話,的確宅心仁厚,是一個好品行。
“無妨的,”金秀看了看天邊的光線,轉過頭來對著永基笑道,“試一試也成,橫豎如今都穿成這個樣子了,那也不好回絕不是?”
水師上下、火槍兵、藤甲兵、索倫兵等等估計有三四千人都列隊站在臺下,密密麻麻的,還有傅恒阿里袞阿桂等將領悉數在場,金秀先朝著傅恒作揖,微微彎腰,“中堂大人。”
“今日這事兒,可是委屈你了,”傅恒今日臉色極好,一點都看不出來什么重病的樣子,他對著金秀點點頭,“讓你來行此事。”
傅恒認為做今日這樣的事情,是對著一個讀書人較大的侮辱,所以他對著金秀是有些歉意的,但金秀不以為意,“素來出征開戰前就有禱告占卜之事,學生雖然不才,卻也可以做這樣的事情,并不是覺得委屈。”
這邊也不啰嗦廢話,金秀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夕陽欲頹,時候剛剛好,“時辰差不多了。”
金秀天氣炎熱,一絲風也沒有,眾人無處乘涼,熱的滿頭大汗,又因為中堂大人大帥等都在現場,囿于軍法不能離去,只能是干站著,但沒想到竟然有人這樣施施然的上了高臺,眾人的脖子一下子拉長了,瞧著這一個人,身穿八卦水火相濟陰陽魚道袍,手上提著一把桃木劍,頭頂道士髻,劍眉星目,玉容花貌,眼神凌厲,端然如仙,眾人離得不算近,特別是夕陽西下,陽光直接透過了高臺上的人,只留下在金紅色的光芒之中的一個剪影,但眾人發現高臺之上的人,頭戴的冠閃閃發亮,似乎是用亮銀打造而成,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這個頭冠乃是大營之中的能工巧匠用純銀打造而成,也沒有什么樣式可模仿,于是只是用碎銀子敲打扁薄,做出蓮花花瓣的樣子來,再用巧手鑲嵌在翡翠蓮心上,如此顫顫巍巍,銀光發亮,遠遠望去,此人的頭上好像是點了一團白色的火焰一般,跳動不止。
高臺之下,等到金秀面北站定,又有大漢一名,身穿玄色寬袍大袖,腰間系了白色的綢帶,手中拿著一張玄色幡上來,就站在金秀的身后,眾人看到那幡上面又用白線繡了北斗七星出來,看著搞這么一套東西,眾人又是迷惑,又是有些奇怪,登臺的這個人,到底是要鬧什么幺蛾子?
沒錯,金秀趕鴨子上架,今日來借東風了。哦,其實是要借東北風。
金秀的確是懂一些天文地理,也知道氣象學的一些內容,通過精確的記錄風向和計算降雨、云層的內容,可以大致推算出風向的改變,和晴雨之天,她的確是也說過,最近會有風向改變,但自己個從未想到過,要來這么一出裝神弄鬼的戲來!
想到這里,金秀就不免恨得牙癢癢,這一件事兒又是海蘭察鬧出來的,他聽到了這個事兒,也不和金秀說,直接就稟告傅恒,要納蘭大人登臺表演,表演一出借東風,他振振有詞,道理倒是也有一些的,“如今鏖戰有些日子了,等著和談的這段日子,大家伙心氣下去了些,我老海是知道這個事兒的,只若是大家伙真的要和談,下官這些話兒也不必說了,可既然要戰,那么這軍心士氣是頂要緊的,大家伙都郁悶著呢,若是要水師出動,沒有風可不行!納蘭大人我是佩服的,也不是要戲耍他,也不是說不服氣他,只是既然有這樣的好本事,為何不當著大家伙的面施展一番?只要真的能借來東風,咱們必勝!”
這一番話真是合情合理,再叫人反駁找一些錯處來都不成,傅恒聽著有道理,于是來問永基的意思,傅恒覺得這事兒讀書人不一定肯干,于是先問過永基這個東翁的意思,金秀聽到這話,也覺得有些用處,海蘭察講的有道理,于是答應了下來。
這事兒是答應下來了,但金秀沒想到操持這個事情的海蘭察竟然給自己搞了這么一身行頭來!頭戴銀蓮冠,身穿八卦道袍,手上還有一把桃木劍,身后更是來了一張七星幡,這和戲臺上的諸葛亮有什么差別?
金秀氣的牙癢癢,但既然是到了這個時候,又站在如此高臺上,自然也沒有不繼續演下去的道理,金秀正欲動手,沒想到高臺兩側竟然又有絲竹之樂響了起來,金秀險些摔倒,這是要辦演唱會嗎?
海蘭察得意洋洋,望著高臺之上的金秀一直傻樂,傅恒捏須奇道,“怎么還用上了鼓樂之聲?”
孫士毅也不知道,但也只能是勉強解釋,“許是因為儀式要如此罷?納蘭公子乃是世外高人,這些呼風喚雨的事情,和尋常的事兒不一樣。”
阿桂還是保持懷疑,“這風雨之事,如何能預料的到?”他下半句沒說出來,若是當眾這么演戲,演不好,士氣大振且不說做不到,只怕是還要壞了軍心士氣,反而更不好了。
各人心思不一,在邊上看著的土司等人也是伸長了脖子,看著高臺上到底要在搞什么鬼。
金秀定了定神,見到四處安靜,近處草木叢深,遠處江水滾滾而流,天外無云,夕陽西下,高臺四角點起了青煙,青煙冉冉升起,筆直而上,一點抖動的意向都沒有。
起碼現在來說,風還沒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