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宮廷規矩,節日繁多,每個節日都有講究,而特別重要的是三個節日,端午、冬至和春節,按照章嬤嬤的說法,小節日暫且不論,可日后這三個節日,必然是要準備好東西賜出去的,其實住在宮里頭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好的是宮里頭開支都直接解決了,若是不追求什么物質上非常高的享受,那么也可以不花錢了;不好的是你住在宮里頭,你的那些親朋好友原本逢年過節也要進獻的東西,名正言順都給免了,不許夾帶東西物件入,這是皇帝的命令,當然了,眾人私下如何還是如何的,只是有皇帝的旨意,內宮的規矩在,比如金秀的母家,現在就不必要送東西給金秀了。
若是母家有錢的,的確是應該多進獻,旁的不說,聽說尹氏和八阿哥的日子過的就頗為滋潤,尹繼善為人還算清廉,但尹家累世簪纓,不說家纏萬貫,但讓八阿哥日子過的從容些,還是沒問題的。
比如說金秀這種母家沒錢的,那也只能是多多補貼了。金秀聽到了章嬤嬤的勸告,點點頭,“你說的極是,那嬤嬤你看著改了罷!兩樣金銀東西的,你換了一樣,其余的拿著內務府給的小物件換上去就是了。”
金秀業已聽從了章嬤嬤的意見,可章嬤嬤還是不依不饒,還絮叨說著什么,她的意思是金銀玉石之物都不必賜出去,只是拿著香包荷包瓔珞之類的東西賞賜,若是尋常節日倒也罷了,可這春節的節禮,不好如此怠慢,金秀意思堅定,章嬤嬤正欲再嘮叨,永基在一側聽得就不耐煩了,他放下了蓋碗,冷哼一聲,“主子說什么就是什么,你這嬤嬤,怎么如此絮叨!若是論起來,福晉要聽你這么聒噪,那你是主子還是福晉是主子?你是掌事嬤嬤,主子分派什么,你辦去就是了,怎么還在這里說這些個?”
永基到底是上過前線,見過廝殺血腥的,這樣眼睛一翻,說話嚴肅一些,頓時嚇得章嬤嬤一哆嗦,但她隨即又反應過來,“阿哥可不能這么說,無論是哪一位阿哥或者是公主屋里頭,都是要管事嬤嬤管教著的,就怕是禮儀上不規范,走了大褶子,叫外頭的人笑話;還有這就是打點好其余的事兒,不至于讓主子們操心,阿哥怎么說我絮叨呢。”
“你這還不是讓我們操心!”永基呵斥道,“福晉要賜外頭什么東西,你倒是還在這里頭絮叨!”
章嬤嬤顯然覺得永基還小,沒有把永基當主子的覺悟,饒是永基已經發怒,可章嬤嬤也沒有什么敬畏之心,反而是越發絮叨起來,永基和金秀正無可奈何的時候,外頭走進來了一個人,“主子叫你做什么,自然就做什么!”來人冷冷的說道,“缺不缺銀子,日后會不會短了用度,主子們自然會去操心,什么時候叫你一個奴婢來多嘴饒舌的?我在外頭聽了許久,就沒有見過宮里頭的嬤嬤有你這樣的!”
章嬤嬤非常不忿,阿哥所里頭算起來自己的地位是最崇高的,主子們面前尚且直著脖子說話,阿哥所里頭其余的太監宮女,誰敢這樣對自己訓話?可她抬起頭來,見到來人,不由得大吃一驚,“是你?”
永基見到此人,也忙站了起來,“姑姑怎么來了?”
來的人赫然也是金秀有過一面之緣的,這位姑姑穿著深紫色的管事姑姑長袍,頭發梳的光滑油亮,發髻也是一絲不茍,端端正正的,神色嚴肅,有凜然不可侵之意,又有威嚴肅穆之色,端的十分厲害,章嬤嬤剛才還絮絮叨叨不依不饒的,可見到這位姑姑進來,喉嚨里的噪音一下子就被掐了,頓時消失不見,還帶著一絲惶恐和畏懼的眼神看著那位姑姑。天平 容姑姑先是端端正正的朝著永基福了福,又朝著金秀行禮,等著行禮結束了,這才起身,告訴了永基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阿哥的奶媽前幾日沒了,阿哥這里沒有乳母嬤嬤,所以奴婢就來了。”
永基大吃一驚,他的手不小心拂到了蓋碗,那粉彩琺瑯的瓷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章嬤嬤退了出去,永基心緒不佳,自己個躲在書房去看書去了,還吩咐金秀,不必去打擾他。金秀很是明白這個時候,還是要一個人獨處,暗暗傷心一番才行,所以也就沒有去打擾永基,今日容姑姑新來,該是她來招待一二,金秀請容姑姑坐下,又問永基的乳母怎么回事。
“就是風寒倒也不打緊,只是又添了別的病癥,養在宮中,太醫又不好過去診斷,”大玄宮廷規矩,太監宮女們是不能夠讓太醫診治的,得了病就好生靜養,若是實在不行,也只能是挪移出宮去,在外頭找外頭的醫生,可只要是這樣出宮去,就再也不能回紫禁城了。永基的乳母還想著要跟著永基住,所以一直苦熬著,“拖久了,倒是成了大癥候。”
“后事辦的如何了?”金秀有些唏噓,“阿哥若是出宮去,也可以祭拜一場。”
“拉出去業已燒了,”容姑姑冷冰冰的說道,“雖然是冬日,可也怕是時疫鬧起來,所以就直接拉出去燒了尸身,暫時寄放在報國寺里頭,急切之間,也問不到乳母家里頭的情況,所以暫時也就如此了。”
“那么可以去報國寺了,”金秀點點頭,“等到來年清明節前,先讓小葉子出去看一看。”
“姑姑是伺候過十二爺皇額娘的,”金秀笑道,“我聽十二爺說過,昔日六宮的許多事務,都是讓您幫襯著料理,我這里頭事兒可不多,實在是委屈你了。”
容姑姑也不說話,只是靜靜聽著,金秀見到她不搭腔,不免有些無趣,但也只能是自顧自的說下去,“十二爺剛成了婚,可還要在尚書房讀書,阿哥所的差事兒也不多,姑姑就請安心住下,大小事兒不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