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姑姑倒是還不知道金秀是這個意思,聽到這話,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才慢慢說道,“機遇之奇,真是叫人看不穿猜不透,之前在外頭遇見福晉的時候,福晉還說不愿意入宮,不曾想,這會子倒是入宮了,不僅是成了秀女,更是成了十二阿哥的福晉,可真是奇怪的呢。”
所以這也是無論是誰,都逃不過真香定律,金秀尷尬一笑,“是,人生就是如此,想來的來不了,不想來的倒是來了。”
“奴婢說句不尊敬的話兒,若是論起家世來,就算是十二阿哥如何落魄,也是輪不到福晉入選的,”容姑姑盯著金秀,慢慢說道,“看八阿哥和十一阿哥的福晉就瞧得出來,選福晉不是選后宮嬪妃,福晉最要緊的是家世,福晉的家世,可是非常一般了。”
容姑姑還是比較給金秀面子的,沒有說金秀的家世是差到不行,金秀不以為意,“嬤嬤何必和我遮掩什么?我這家里頭何止是一般?八旗秀女之中若是再找比我家里頭還艱難的,只怕都找不出來幾個了,您就直說是了。”
“如此家世,若是尋常時候,壓根就不可能入選,成為福晉,”容姑姑繼續說道,“我聽說是欽天監說十二爺和福晉的八字最合,欽天監那邊,是福晉的關系?”
“姑姑且想一想,這事兒可能嗎?”金秀笑道,“我一個小小姑娘家,怎么會認識欽天監正?”
“那是納蘭家的關系?”
“是納蘭家使了銀子,”金秀大方承認,“是我托寧老爺幫襯的,入選秀女,初選,直到最后入了名單,是納蘭家出力的。”為了讓欽天監松口,把自己的名單和十二阿哥放在一塊,“給了欽天監兩百兩銀子。”
“可只怕如此還不夠吧?”容姑姑繼續問道,“寧老爺在內務府并不是如何說話算話的人,當過一任堂官罷了,選秀的事兒,不僅是內務府,還有禮部,都是要打點關系的。”
容姑姑在宮里頭當差許久,知道內里,這樣的大事兒,絕不是納蘭永寧一個人辦得成的,“自然還有別的人幫襯,只是我卻不能告訴姑姑了,”金秀笑道,“這事兒還是要謹慎些。”
容姑姑既然是知道金秀出自元家,所以也就必然知道元家和納蘭家的干系,這是瞞不了人的,還不如大方承認下來。至于福康安在這選秀之中打點的事兒,金秀不預備說,這個關系,還是要少些人知道才好,福康安的確威脅過欽天監——他目前似乎還不會利益拉攏那一套,但威脅顯然是有效果的,福康安告訴欽天監,若是不把這個事兒辦好,他一定會讓欽天監外放到陜甘一帶當知縣,而且二十年不得回京。辦好了這個事兒,他承諾會向傅恒舉薦。
這算是威脅吧,反正欽天監非常聽話,完成了這個事兒,并且在皇帝的面前說了該說的話,其實還有高斌和皇貴妃的作用,特別是皇貴妃,見到金秀入宮,非但沒有努力阻止,反而是默認許可了這個事兒,在皇貴妃看來,這樣厲害陰險的丫頭,從秀女變成了嬪妃,這才是心頭大患。恰好自己個也要針對十二阿哥,一個也是收拾,兩個也是對付,所以見到這個名單的時候皇貴妃沒有生氣,反而是有些欣喜。
金秀沒有說,容姑姑卻是對著金秀的認識又提好了很多,“福晉的確厲害,”容姑姑看著金秀的表情很奇怪,又似乎是若有所思,“還沒有入宮,宮里頭就有關系了,還辦成了這么大的事兒。”
內務府的系統,不同外朝,容姑姑是非常清楚的,很多人不指望別人給你辦事,能夠束手旁觀別把你的事兒給搞砸了就是祖上燒香三生有幸了,更別說是要辦好這樣大的事兒,單純就靠銀子是不成的,必須要有很復雜的人際關系用下去才行。就算是十二阿哥顯然是不得寵的阿哥,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這事兒既然金秀不預備說,容姑姑也就不再追問了,“這婚事是福晉自己個求來的,奴婢卻是不知道,福晉入宮來想要成為福晉,這緣由是什么?”
“嬤嬤為何問這個?”金秀先不答,反問容姑姑。
“我要知道,是不是別有用心之人想著借這個福晉的身份入宮來生事,”容姑姑回過神來,冷然說道,“生事兒,奴婢是不在意的,只是借著福晉的身份入宮,日后亂來,必然會害了十二阿哥,主子娘娘就剩下這么一位子嗣,奴婢要好生看顧著,他將來是否有出息,奴婢管不著,但不能讓人害了他!”
說到這里,她那宛如利劍一般的眼神就朝著金秀看來,金秀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她倒是有些感動,容姑姑會有這樣的想法,對于后世人來說,忠仆這種概念是完全不存在,而且是平時接觸不到的,哦,也有一種,那就是官場上的下級對上級,也是宛如奴才,但這種人是不忠心的,不是對著上級這個人忠心,而是對著上級的這個位置忠心,等到上級換了人,之前的“舊人”就無人問津,無人理睬了,這種人只能是稱之為官兒的忠仆,并不是這個人的忠仆。
金秀很難理解,但大概也可以明白,容姑姑的心思,她怕永基招惹了一個厲害又別有心機的福晉進來,禍亂宮闈。
“姑姑請不必擔心,一來我要找一個好的出路,過上好日子;二來呢,最要緊的是阿哥自己個請我幫襯的。”金秀笑道,“他說在宮里頭只覺得四面楚歌,處處都藏著殺機,知道我剛幫襯著舒妃娘娘辦成了幾件事兒,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所以在壽康宮外的時候偶爾談起了這個事兒。”
容姑姑挑眉,“四面楚歌?”
金秀把永基和自己的事兒簡單的講了講,“正如姑姑所說,我那樣的家世,能入宮當福晉,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