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不著急,因為剛才永基還沒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著急過了,而且是真的著急,就連富察氏都震驚于金秀的著急,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十二福晉模樣,她都自動提議,“福晉請勿著急……若是真的難為,不如我讓三哥去和萬歲爺求一求,把這個事兒給免了,你覺得如何?”
富察氏就算是自己的那個差事兒再難再可怕,她自己個再難受,倒是還沒想過要父兄出面,可為了金秀,見到金秀如此著急,倒是想著這樣的法子來幫助金秀,金秀心里頭一暖,暗暗點點頭,富察氏這個人,按照道理來說,兩人應該是和阿哥一樣,雖然不是敵人,但多少都是要為了自己個的夫君謀算,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身份擺在這里,就是要互相針對著,不暗地里使絆子,就已經是和善人了,又怎么會是掏心窩子來對待對方呢?
金秀對著富察氏和氣,那是因為金秀覺得富察氏對自己構不成什么威脅,與人為善,是有限制的。
但是她的確是沒想到富察氏竟然是會這樣幫自己,雖然如今看著也還只是口頭說說,但很多時候能夠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這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金秀微微一怔,心里頭覺得暖洋洋的,“多謝,只是如今卻還不必如此。”金秀擦了擦眼角掛著的淚水,“如今還不著急。”
“你又何必如此?”富察氏嘆氣道,“咱們兩個可真的算是同病相憐!皇貴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對著咱們這樣的上心,我原本閑著也就罷了,橫豎我們家那位爺對著我也不過爾爾,老實過幾年日子,日后能夠放出宮外住著,這就是天大的福氣了,怎么皇貴妃還給了我這么難的事兒!”
富察氏第一是被金秀連累的,皇貴妃的心理活動金秀都猜得到,一個也是趕,兩個也是收拾,反正這兩個都要收拾,不如就一起收拾了,反正富察氏看著也是人畜無害之人,順手也就收拾了。
第二就還是因為富察氏是出自富察家的緣故,皇貴妃原本是想著要和富察家多多聯絡,攀交情拉關系,能夠在有些事兒上幫襯到自己,可傅恒不理會,福康安也不理會,皇貴妃自然有些惱羞成怒,在外朝她管不上什么,但在宮里頭對付一個小小的富察氏出身的福晉,那還是妥妥當當的。
富察氏自怨自艾了一番,又來勸金秀,“依我看,不如也跟我一樣,試一試辦著看看,若是實在不成,就辭了算了,”富察氏頗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脾氣,“難道皇貴妃還殺了我不成!”
殺人自然是不會的,但丟面子是肯定的,關鍵自己個丟面子不擔心,還是怕要連累到自己的夫君,“這事兒無論如何,咱們都要辦,福晉,”金秀對著十一福晉富察氏說道,“不僅是為了阿哥們,也是為了咱們自己個,別叫皇貴妃小瞧了去!”
話說的很激昂,但富察氏還是頗為擔心,“這些差事兒不好辦,”她本來是想著要元氏來幫自己個,可見到元氏有了大難題,一時半會倒是忘了自己個的困難了,“尤其是你的這個!大家伙都喜歡看戲,可誰都不知道怎么要新的戲呀!我只知道昔日那湯臨川,為寫《牡丹亭》花了十多年的光陰,剛才馬太監要你半年就把南府的差事兒料理好,這怎么可能呢!”
“且慢慢來吧,”金秀鎮定下來,慢慢的說道,“不著急,不著急,現在只要我不著急,什么人都會著急起來的。”
壽康宮。
壽康宮是為了奉養皇太后而專門修建的宮殿,雖然不是十分巍峨,但到處嶄新,款式樣式也是最新的,崇慶皇太后最是信奉佛教,所以專門在正殿和寢殿之間,修建了一個極為精致的佛堂,到處都有泥金點綴萬字紋連綿不絕,佛龕之中供奉著一座宣化白瓷觀音,一塵不染,宛如白玉,觀音面色安詳,臉露慈悲之色,手上的凈瓶邊緣泛著柔和的白光,在冉冉升起的氤氳檀香霧氣之中若隱若現。
“什么?”皇太后正跪坐在蒲團上低頭禮佛,手里頭捏著一串紫檀木碧璽佛珠不停的轉動著,聽到李嬤嬤來報的消息,手里頭停頓了下來,頗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皇貴妃給了元氏這個差事兒?”
“是,六宮都傳開了,說十二福晉聽到了是這個差事兒,當場就痛哭出聲,怕的不得了了。”
“痛哭出聲?”皇太后微微一哂,“元氏是這樣膽小之人嗎?若是富察氏當場哭出來,哀家倒是真的還相信一些。”
皇太后雙手合十,嘴里不出聲的念了一段經文,這才慢慢起身,李嬤嬤忙扶住,皇太后轉身,叫宮女仔細看著香燭,自己慢慢的走到了偏殿去,坐了下來,又喝了一口茶,李嬤嬤把茶奉上之后才說道,“這個差事兒從沒有說是內宮婦人辦過,十二福晉就算是再精明,害怕了也是有的。”
“皇貴妃如今是越來越厲害了,”皇太后放下了蓋碗,拿著手帕擦拭了嘴角,“這樣的手段使出來,真是厲害極了,內宮的事兒,還是不讓她插手,但又給了一個差事兒,這個差事兒是內務府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拿來的……唔,應該是皇帝準許的。”
“老佛爺,您覺得,十二福晉能辦好這個差事兒嗎?”
“南府的事兒和內務府其余的差事兒,和六宮的差事兒都不一樣!”皇太后淡淡說道,“元氏是有些手腕的,我看得出來,南府的事兒若是花些心思,她是能料理的。”
“可要想看新戲,那是難了,沒有這樣的厲害,她再怎么聰慧,也是一個女人家,怎么知道怎么唱戲,怎么演戲?”皇太后笑道,“皇貴妃這一次要贏了。”
“只要是福晉料理好了南府的差事兒,是否有新戲,倒是也不打緊了,奴婢覺得,到時候不勝不負,才是最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