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一連觀戰了三天,也一連吐了三天,吐得昏天暗地的,這不能怪金秀接受能力太差,而是要說傅恒率領的大軍攻打的招數太多了,火槍射擊、投石車、騎兵、弓箭、砍刀等等,戰場上的戰士們和敵人們每日的死法都不相同,尤其是第三日,攻克老官屯外圍的最后一個據點的時候,傅恒見到敵人的營寨恰好在下風區,所以下令用火油燒城,如此一來有不少緬甸士兵被燒成了烤豬,戰場上彌漫著一種肉香和焦臭味,死狀之慘,簡直每日都不重復。
所以無論是什么東西吃下去,才一會子,金秀就肯定要吐出來,直到苦膽汁兒都倒灌出來才算完,就算是喝點茶下去,也務必要吐出來,這樣的場景,讓小葉子十分驚奇——他自己承認是個膽小鬼,自從第一次跟著觀戰后,打死他也就不出去了。
他見到金秀吐得這樣的厲害,趁著沒人在的時候偷偷的湊在金秀耳邊,“主子,您這是怎么了,不會是有了身孕了吧?”
金秀為之絕倒,但邊笑邊吐,“給你一個大耳刮子!看你還渾說不渾說!”
“本來就是嘛,”小葉子悻悻然,又忙遞了毛巾給金秀,“我娘以前就說了,只要是女子懷孕的時候,必然是要吐的昏天暗地的!”
“好了,不是,”金秀笑道,“只是想到了戰場上的樣子,未免真的太惡心了些,如今這幾日看了些,稍微好些,不過就算是十二爺不去,”金秀不免也有些幸災樂禍,“他也逃不過,還要去料理醫藥那邊的事兒呢。”
傅恒算是給永基安排了差事兒,就是管著醫藥和救援的活兒,反正在金秀的指示下,要求所有的傷兵盡可能的救治,并且要用滾燙的熱水都處理過器械白布之后才能夠治療,雖然永基不用直接去處理傷兵,但那個場面也真的很嚇人,小葉子去了一次之后又是雙腿酸軟的嚇得爬了回來,再也不說什么要在主子身邊伺候了。
“您這又何必呢?”小葉子給金秀捶背,又嘆氣道,“跟著來南邊,您在奴才心里頭就是膽子天下第一大的了,咱們主子爺雖然面上不說,可心里頭是實在感激您的,您又何必去看那些東西呢?”小葉子也忍不住有些作嘔,“實在是太嚇人了些。”
“無妨,看看沒事兒的,”金秀勉強笑道,“等咱們到了老官屯,只怕就沒有這么仔細的看的清楚了,只能是遠觀,若是遠觀的話,也就不能看的如此清楚了。”
“可奴才瞧著你很怕這些呀。”
“怕也沒辦法,久了總是會習慣的。”金秀無奈的苦笑,“人總是這樣,對著不喜歡的事情,為了生活,總還要繼續去做。”
這話小葉子現在不明白,畢竟他還小,但以后,他會明白的。
金秀所等待的時機花不了多久,傅恒在掃蕩干凈老官屯的外圍后,在新街又整頓休息了兩日,這才出發,大軍浩浩蕩蕩的前往老官屯。等到大營安扎完畢,眾人登高查看敵軍大營的時候,無論是誰,就連傅恒也是一樣,緬甸人在沿江綿延幾里的區域內用木柵欄圍城了一座巨大的城池,那些木柵欄上面密密麻麻的插著筆直堅硬的圓木,好像是一頭巨大的刺猬朝著江邊中國人的這邊陣營展示著自己尖銳的刺。
刺猬的頭頂上還有許多的碉堡和角樓,作為警示巡邏之用,單單如此,倒也不可怕,可關鍵的這陸上的營地臨江的上下兩側,都建有巨大的水上營帳,江上來回都有緬甸的水師船只,那些船只不算太大,但數量驚人,密密麻麻的,那些船兩頭高高翹起,船身狹窄,好像是一頭頭黑色的魚鷹,簡直布滿了整個江面。
眾人回到傅恒大帳內議事,阿桂的神色有些凝重,眾人面面相覷,有所準備緬甸的軍力如何,可實在是沒有想到緬甸的軍力會強盛如此!
海蘭察倒是頗為興奮,摩拳擦掌的,“好的很!都在這個地方窩著,我可以好生殺個痛快!”
“敵人水陸并存,咱們的水師要建起來了,”阿里袞捂住嘴咳嗽了一聲,對著面沉如水的傅恒說道,“這江上不能都是緬甸人的船只,咱們也要有。”
“野豬灣那里都預備下了,”阿桂說道,“需要不了多久,咱們的水師也都可以建起來,只是咱們的船,預備著要比他們都大一些,水師船只的數量,是比不過的。”
阿里袞是水師統帥,負責水師作戰的事宜,“數量倒是也無妨,咱們起碼大船,些許槍炮不怕他們擊沉咱們,只是,大帥,咱們若是想著直接順流而下,直搗黃龍,這豈不是更好?雖然他們封鎖了江面,可咱們要沖,不是他們說攔得住就攔得住的。”
“緬人的水師船只雖然不大,可他們的船只數量眾多,如今這擺在江面上的就已然不少,若是再加上他們那些軍港里頭的,咱們的船只雖大,但船數比不過人家,想著要突飛猛進,直取阿瓦城,只怕是難,再者,圣上下旨,一定要拔掉老官屯此處,才可進軍,這是謹慎之言,老官屯地方如此,大家伙也都看過,此地十分重要,若是咱們不管不顧,直接舍了此處,日后行軍若有差池,又要重蹈明瑞覆轍!”
傅恒小心謹慎,眾人也紛紛同意,阿里袞嘆氣道,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自己個也覺得今天心灰意冷,“緬甸勢大,今日一觀,和其余之地的敵軍不可同日而語!”
“這話不錯,可咱們若是攻克了老官屯,咬下這個最難啃的硬骨頭,接下去的事兒就輕松多了,”阿桂轉過頭來對著傅恒說道,“大帥,咱們之前預備下的東西,現在也有做起來了。”
“這個事兒,就交給你辦了,廣廷!”傅恒喊著阿桂的字,“務必要辦好。”
“若是一門,倒也罷了,只是這老官屯營寨如此嚴密,只怕一門還不成,再多,就又要讓納蘭大人從云南運送過來了。如今轉運的事兒……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