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嘯義到了柳家,先是去了蒹葭院。
柳亦琛夫婦一頓苦口婆心的勸說。大意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件事現在是捂住了,可是傳出去是早晚的事。穆典可的清白名聲肯定是保不住了。
柳心原雖然一時糊涂,可對穆典可是真心喜歡啊,趁現在還能跟柳家談條件,就趕緊從了吧。
云嘯義蟄伏多年,做戲的本領可謂一流。先是指著云央的鼻子大罵,待云央夫婦為他點透利害后,態度便軟了下來。猶豫再猶豫,思量再思量,做出一副無奈嫁女的樣子。
云嘯義這邊是讓柳亦琛和云央給說服了,那頭秦蛾眉又不答應了。
在秦蛾眉眼里,自己的兒子就是人中龍鳳。穆典可看不上,那是她有眼不識金鑲玉。
至于柳心原意圖不軌,那更是穆典可的錯。自家兒子又不是沒見過女人,要不是穆典可自己不學好,非要學云央那煙視媚行的狐媚樣,柳心原能把持不住嗎?
云嘯義不樂意嫁,她還不稀罕要呢。
柳心原則堅持只肯納穆典可為妾。
他三番兩次受穆典可的騙,還被她害得當眾丟了個大丑,若說對穆典可還存著愛慕之心那是假的。
但是穆典可是一定要娶的。
柳宿天既然看好穆典可,他就不能在這種小事上犯糊涂,失了柳宿天的歡心。
休妻是大事,死個把小妾卻是平常得很。等柳家家主的位子到手,再收拾她不遲。
幾個人各自揣著心思,誰都不肯退讓一步,最后不歡而散。
云嘯義前腳回到云家莊,柳亦琛夫婦后腳就帶著禮品登門了。說是秦蛾眉忽然相通了,同意過幾天正式到云家莊下聘。且不是妾室,是正正經經的二房夫人哦。
云嘯義看著云央那張像施給自家天大恩惠的笑臉,簡直要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巴掌給煽過去。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平靜下來。
從云嘯義進門,到柳亦琛夫婦登門。短短一會兒工夫,秦蛾眉和柳心原就雙雙改了主意,那必是柳宿天同二人說了什么。
云嘯義心中倒有幾分佩服起柳宿天看人的眼力來。
若不是穆典可與柳家注定是敵非友,這樣一個兒媳娶進門,絕對是一大助力。
除了賠禮道歉,柳心原還帶來一名大夫。
這大夫云嘯義識得,此人姓姜,名叫姜柴,從前是崇德堂的一名坐診大夫,醫術高明,斷脈如神。
不知道什么緣故,黎亭并不喜歡姜柴此人,一直不曾重用。
姜柴自感懷才不遇,自立門戶開了家藥房。因為兜售假藥,以次充好,新開的鋪子沒幾天就叫人給砸了。
姜柴落魄后,改街頭行醫。后來被柳宿天相中,帶回柳家。從此吃住在柳家,專為柳宿天一家人治病。
除了上回云央小產,姜柴因不擅女子病沒能立功外,其它時候,隨柳家哪房哪院的人生了病,他管保是藥到病除。也因此柳宿天對其十分信任。
云嘯義當然知道柳宿天讓柳亦琛把姜柴帶來是什么用意,正因為知道,才更加不能阻攔。
當下惴惴不安地領著柳亦琛一行人去了清平居。心里想圣姑娘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這點小事當不會難倒她吧?
這點小事在穆典可眼里自然不算什么事。
壓針術失傳多年,知道的人并不多,能一窺其中奧妙的就更少了。莫說只是崇德堂舊時的一名大夫了,就是黎亭親自來了,也未必能診出個所以然來。
云央好一番口舌,又是罵柳心原,又是心疼穆典可受了驚嚇之類,最后才引出讓姜柴為穆典可診脈的話。
穆典可靜靜聽著,也不打斷她,大大方方伸出手來,只是在那姜柴手指扣到脈搏上時,身子不自主的激靈了一下。
云央豈會放過這個細節,驚訝道:“三妹這是怎么了?”
穆典可淡淡笑道:“春寒未退,姜大夫出門行走當多添件衣服,手指當真是涼。”
姜柴一聽一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小姐提醒自己添衣,心情頓時就激動了,手指都穩不住了。
柳亦琛在一旁咳嗽了一聲,姜柴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肅了神色細細為穆典可診脈。左手換到右手,來回診了好幾遍才作罷。
云嘯義面色自若,心中卻是緊張得不行,問道:“怎么樣,姜大夫?小女身體可有恙?”
姜柴道:“三小姐身體并無大礙,只不過受了點驚嚇,安心調養幾日即可。還有就是——”
云嘯義脫口道:“就是什么?
姜柴道:“三小姐平日是否思慮過甚?”
云央眼含嘲意地看了穆典可一眼:“三妹心里裝著未競事,自然是日夜憂思過甚了。”
云嘯義腦仁都疼了,當著柳亦琛的面又不好訓斥云央。合著云央現在不用參研陣法,一腔子心思全花在對付穆典可上了?
穆典可道:“從前的確思慮重了些,不過日后有大姐分憂,林兒自可少去許多煩惱。母親雖然遠在庵廟,想必對林兒的苦楚也是感同身受,定會時時惦記時時照拂。”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虧得云央混跡后宅多年,在與秦蛾眉的斗智斗勇中練就一身好忍功,否則當場就得翻臉。
她以前怎么就沒發現,這個悶葫蘆還生了一副尖嘴利牙的好口舌?
姜柴再三確認過穆典可的脈象后,回到柳家向柳宿天稟報:回老爺,小的確認云三小姐的脈相乃是弱相,并不曾習武。
柳宿天將信將疑,柳亦琛道:“父親是不是太高看這個小丫頭了?”
柳宿天道:“你二弟的身手我清楚。說他被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刺傷了脖子,我實在有些不信。”
按他的本意,是要當場出手試探穆典可的,只不過礙于黎亭在場,不好失了風度。姜柴再怎么言之鑿鑿,他沒有親眼見過,總歸有些不信。
柳亦琛想了想,這才說道:“有件事我沒有跟父親講。云林進姑蘇之前,我受岳母所托,曾派虎威去刺殺過她。”
柳宿天有些頭疼,自己這個兒子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軟,對云央可以說是言聽計從。這回能被云央攛掇著去殺人,下一回還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了。
柳亦琛知道父親不高興了,但話已出口,不得不繼續說下去:“虎威回來說,好幾次他險些成功,但因為云林身邊那個叫小葉的丫頭功夫太好,幾次功敗垂成。最接近成功的那一次,劍刃都貼到云林脖子上了。她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再怎么心思深沉,生死關頭,會不會武功這種事怎么可能瞞得住。”
柳宿天嘆道:“如此說來,確實是心原色迷心竅,大意了。”怒其不爭道:“你二弟早晚在女色上吃虧。”
柳亦琛道:“我聽央兒說,云林雖然不懂武功,但心思十分狡詐,央兒跟岳母也在她手上吃過不少虧。二弟一時大意,著了她的道,日后就知道防范了。”
柳宿天搖頭道:“我本以為她雖然心機深重,對心原多少有幾分情意在。現在看來,她滿腦子里只有她師兄的仇,一朝大仇得報,調轉槍頭,你二弟未必是她的對手。”
“父親的意思是?”
柳宿天下手,比了個“咔嚓”的動作:“你讓云央先安撫住云嘯義。等過幾天,這件事風聲過去,再找個人了結了她。”
柳亦琛猶豫道:“可是常家堡……”
柳宿天道:“這個你不用擔心。現如今常家堡里真正當家做主的還是那位老爺子,他連穆滄平都看不上,還能看得上云嘯義?做得干凈些就是了。”
柳亦琛看著父親眼中濃濃的殺意,沉聲應道:“是。”